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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
发表于 2011-11-11 09:32 |只看该作者 | 最新帖子 | 查看作者所有帖子 | 发短消息 | 加为好友 | 字体大小: tT
本帖最后由 蓬絮| 于 2011-11-11 10:18 编辑

旧式的里弄,公用的厨房,踩起来会咯吱响的楼梯......

那些你不为所知的上海格落里的事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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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奶奶,闸北区的,今年83岁,20多岁的时候,唱沪剧的,和一个银行小职员结婚了,生了4孩子,3男1女

解放前,她个人收入还蛮高,一天唱下来,大概剧团给她一个银元(日工资)

她嘛也是个吃光用光的朋友,4个孩子,她自己也不带的,都送到郊县,请乡下的保姆带

她和我爷爷2个人,反正就唱唱戏,看看戏,吃吃喝喝玩玩乐,也没存下钱来

然后嘛,就解放了,我爷爷就没工作了,我奶奶去就糖厂上班,国家给了租赁的老公房,18个平米,一家6口就窝进去住了。

我奶奶嫌弃其中的一个儿子太烦,就白送人了,送到开封去了,后来再也没消息了,大概死了吧

18个平米,大概就5口人住了

穷的叮当响的,奶奶和爷爷,一天到晚,在里面吵架,打架,爷爷很剽悍,会把奶奶的头,按在墙壁上,砸的咚咚的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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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放以后嘛,我奶奶剧团的工作没了,去糖厂上班了,不能像以前那样在剧团里,混吃混喝混住了

要自己在18个平米的老公房门口,和邻居们一样,生炉子烧饭

她邻居们都说:你奶奶,福气好的,什么都不会的,生炉子烧饭,都要等她大儿子下课回来,生炉子,大菜,烧饭

她的大儿子,那个时候,才读初一,因为从小就送到乡下保姆家寄养的,所以什么活都会干

当然,爷爷没工作了,就拿个躺椅,窝在18个平米的家里听收音机

等到大儿子饭菜都弄好了,爷爷就上桌吃饭了

每天必须的,一碟花生,一小杯黄酒,他喜欢吃花生,吃进去吧唧吧唧,也不咽下去,就这样嚼进嚼出的,一直在嘴巴里

每次看他吃饭,我都非常想呕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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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奶奶和爷爷天天不是打架,就是吵架

而且奶奶连基本的家务都不会做,什么都等大儿子下课回家做,家务做的不好,爷爷还要用火钳打人

她的大儿子,实在是烦透了,高中毕业,就主动去居委会申请去外地插队

大儿子走了以后,奶奶家里是乱的一塌糊涂,热水瓶打翻,把二儿子胸口一大块皮,给烫没了

她的二儿子,在大哥去乡下插队了,没人管理他了,顽皮的翻天了,而且还脑子抽住了,把高升放在铁管里放,把自己手掌炸掉了一半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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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儿子,现在恨他妈妈

怨他妈妈,没有去现场,把他炸飞的半个手掌捡回来

他觉得,如果当时他妈妈去捡了,没准现在他的手不会只剩半个,没准当时能给接上的

我奶奶连家务都不会做的,还能有这觉悟,还能懂肢体拼接? 当时她吓的连魂都没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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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个看戏的老板,是开封有钱人,在婚后使劲的追求我已生育的奶奶

奶奶就把其中的一个儿子,送给他了

解放以后,这老板也倒霉了,我奶奶说,大概都没能活下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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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儿子,手炸坏了以后,爷爷有点心疼了

大儿子已经走了

二儿子又变成残疾人了

爷爷终于有点做父亲的责任感了

从那以后,他不再打孩子了,改成:只打奶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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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个平米里

现在就剩下,奶奶,爷爷,二儿子,女儿,4口人住了

平均空间大了点,住在里面的人,也没以前这么烦躁了

二儿子高中毕业后,街道上门来 安排残疾人工作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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街道给二儿子,安排的工作是上钢一厂上班

爷爷奶奶很开心,残疾的儿子,能去钢厂上班,真是天大的好事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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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儿子,去上钢一厂上班半个月后,回家了,不肯去了

问他,也不说为什么,就是不去了!

天天有朋友叫他一起出去打篮球,找他玩的,男男女女的都有,他也过的非常开心

爷爷奶奶是又急又恨,骂也不听,打又打不过了

二儿子已经1.8米多了,爷爷在他面前,就像一把就能提起来的小鸡

街道也上门来了解情况,但总是抓不到二儿子的人,他总在外面疯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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爷爷看着二儿子,这样混日子,心里急坏了

就去街道打听,有没有给残疾人的优惠政策,或者再给二儿子安排工作的机会

街道说:再安排工作是不可能了

但是街道给了条消息:街道沿街有个房子,10个平米的,可以置换

我爷爷很迅速的把18平米的房子,置换到10平米  沿街街面房

他准备让二儿子,沿街开一个修理自行车的小店

这样他们老2口死了,二儿子这个残疾人也能生存下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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期间,奶奶的女儿,高中毕业后,被老师推荐进了上钢一厂

嫁给了比她小2岁的来自杨浦区的电焊工人

为此奶奶和她彻底翻脸了

奶奶觉得男人小,不实在,心思会活络

还有就是奶奶一直觉得:女儿没有大儿子听话乖巧,在家也不帮着家务,就知道读书 上班

这种不良的情绪,直接导致奶奶的女儿,婚后头胎死在腹中(7个月),隔了7年多,才生下第二胎

当然我奶奶,是绝对不给她带孩子的,做月子的

她们母女之间,充满的莫名的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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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后,这个来自杨浦区的小电焊工,

自考完了专科本科,在职读到了研究生(这几年他们没孩子)

这个小焊工,一步一步上去了

单位先是分给他们张庙的1室户。

后来职务的提高,房子的地段也越分越好,越分越大

最后分的房子,是在和平公园对面的大房子

奶奶看到女儿的生活蒸蒸日上,她态度也转变了很多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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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儿出嫁了,大儿子走了

10个平米的房子,就剩3口人了,奶奶,爷爷,二儿子

生炉子的时代过去了

煤气接进来了,是3户人家公用的,老公房,楼上楼下3户人家

我奶奶基本的做饭,炒菜,洗衣物也能胜任了

二儿子的修自行车店没开起来

他把10平米房子,隔了5平米出来,开了一家沿街的书店

还有5平米,放了一张床,爷爷奶奶睡

还有一张行军床,二儿子睡,早上起来了,就收起了

每天早上,爷爷骑个黄鱼车,去文庙批发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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卖书的日子很开心

最喜欢就是放暑假,给他们看店面

每天基本上就是:

爷爷在后面的5平米,躺在床上听收音机

奶奶在弄堂里

她的二儿子整日看不到的,要么睡到中午后,人不见了,要么就是昨天晚上人出去,到第二天的傍晚还不见人回来。

我就站在5平米的书店里,卖书,收钱,然后奶奶回来做晚饭,再把一天的营业款收进去。

我用个小本子记下卖掉什么书

我爷爷第二天会再去文庙进一点热销的书 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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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来不想写我父母的故事

太悲剧,大概写几笔吧

大儿子,高中毕业后,去了外地钢厂,还算是山青水秀的地方

我爸爸说,以前刚来的时候,这里的小河水里,清澈透亮,河里都有 蟹,黄鳝,当地人朴实不吃这些东西的

上海去的人,都老开心的,一周在炼钢厂里,工作6天,1天休息,就去小河里抓蟹吃

然后我爸爸就认识了我妈妈,杨浦区控江路,跟着外婆支内过去的19岁大姑娘。

我爸爸说,第一次看到妈妈,小姑娘真漂亮,圆圆的大眼睛,扎着马尾巴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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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公是钢铁厂的技术高工,支援内地去的,把最喜欢的女儿带过去了

才过去2年,外公得胃癌死了,快死的时候,外婆把外公带回杨浦区控江路的老房子

她们走了以后,她大儿子在里面结婚了

外公也算落叶归根了

可惜,我妈妈回不来了,她已经生下了爸爸的第一个孩子,就是我

她19岁怀孕

20岁生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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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公死了,外婆也就回上海了,她一直没工作的,解放前没工作,解放后也没工作

她在控江路给大儿子带儿子,住回来自己的老房子

木质的红色楼梯,她住2楼,

1楼不住人的,一边是公用的厨房,一边是公用的厕所

这房子不遭小偷

因为要上2楼,踩在红色的木质楼梯上,嘎吱嘎吱的好响好响,小偷自己都要吓死了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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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婆走了

她没再积极的打听支内子女回沪政策

她恨我妈妈,不听父母话,不爱惜身体,嫁给一个穷小子,自己还是个小孩子,就匆匆怀孕匆匆生子

我妈妈20岁生下我以后,休息了25天,就去炼钢厂上班了,做6休1。

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,16个月后,她又怀上我弟弟

她打电话给上海的外婆,外婆说:随便侬!

我想外婆心里都是怨吧,这么疼爱的女儿,不爱惜自己,由她去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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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妈妈,在生下了弟弟以后

就把我送到奶奶家,奶奶说:她不会照顾婴儿

奶奶把我,转送到她女儿家,用来招弟弟 (她说怀不上的女人,多抱婴儿,会招个弟弟)

在她女儿家没住多久

我爸爸妈妈寄钱给奶奶了,爸爸把他个人收入的80%寄给奶奶

奶奶拿了这笔钱,把我寄养到上海的乡下

这段童年蛮开心的,没人管我,乡下保姆家,一群孩子,都是不同的爸爸妈妈

一起吃东西,一起疯跑

有一次看到保姆的老公,切西瓜给孩子们吃

我好奇,用手扒着西瓜看他在干嘛,大拇指被切了一刀

保姆马上把我手含在嘴巴里,我觉得好温暖,她像妈妈一样疼我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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