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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、幸福总是如此短暂
出了满月，予予回医院复查的时候，医生把我老公叫了去，说建议去沈阳（医大二院）给予予查下染色体，她说予予的面容类似（唐氏综合症）的特殊面容。我当然是不信的，也对医生如此说予予产生一种排斥心里。看看抱着的予予，那么弱小，那么惹人怜爱，我想医生说的也难免过于严重，但医生说的话毕竟叫人无法安心。
第二天一早，老公租了一辆出租车去沈阳医大二院。因为予予才42天无法坐长达2个多小时的客车，天气又有些冷，更何况还要起早去。小小的予予纠结着家人的心儿，天还没亮我妈妈和妹妹便来了我家。老公坐在前面，我和妈妈还有妹妹坐在后面，妈妈轻柔的接过予予，眼底无尽怜爱，并嘴里叨咕着：“不会有事的，别听医生瞎说”。我何尝不是希望真如妈妈所说呢，只是当时在没有获得真相的时候还是很轻松的，我不会想到厄运会如此无情的降临。
说也奇怪，在家时无论我怎么逗弄予予，她从未对我笑过。而在路上的时候突然想起忘了拿尿不湿，于是停车老公去买我们在车上等，那时候天已经大亮，我打开车窗清新的空气略带一丝凉意涌灌进来，没有寒冷却无尽惬意，我很舒服的吸了一口气后听见妈妈喊：“快看，宝宝笑了”！予予竟真的笑了，笑的那样甜，眼睛有神的望着妈妈张着小嘴笑着，二面深深的酒窝点缀着那幸福的笑容，竟令我兴奋的热泪盈眶，那是一种初为人母难以言喻的感触。她的笑容瞬间敲击着我最暖最柔情的那份母爱，我是如此的幸福，那种神圣却又骄傲的感觉令我觉得这个早晨是如此美妙，我的予予在她那可爱的小脸上第一次绽开了笑容。
看着人群密布，车流拥挤的沈阳，竟有丝透不过气，也或许在车上坐得太久的缘故。老公的奶奶家在沈阳，所以不是第一次来沈阳，但仍是望着街道尽感迷惘，何况本身自己就是个路痴，司机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找到医院，而时间也已显得紧张。老公挂了30多元钱的儿科专家门诊，我心想大医院竟是如此之黑，在家里最好的医院专家门诊也就10多元。诊室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正忙碌的接待着来来往往的患者，语气很柔，不时的安慰着一些宝宝的家属。看着她的年纪我想应该真的够专业吧，否则她的诊费怎会这么贵。因为人多需要排队，我就静静的按顺序排在队里，内心忐忑不安，入耳的是他们在讨论一个脑瘫患儿的事情。那个诉说患儿病情的人也一大把年纪了，看得出他那排遣不去的哀愁。或许他是那个脑瘫宝宝的爷爷什么之类的吧，最后医生告诉那个老大爷说让他安慰好孩子的妈妈，放弃吧，想开点，别让她看着孩子上火，老大爷说，孩子和妈妈已经被分开了，没在一起。我知道那个可怜的小孩儿不会活多久了，心底竟异常开始沉重起来，我望着满屋的人，有的小孩眼睛上缠着纱布，有的也抱在被里熟睡着，还有三三二二拿着被子，暖瓶等在一边的人儿。看着不同情形的小宝宝和大人们脸上凝重的表情，我悄悄的看着我的予予，室内的拥挤，使得包在被里的她可能感到了闷热，她稀薄的头发粘在湿了的额头上。我在内心祈祷，一定要让我的予予没有事情，一定保佑她是个正常的小孩儿。
终于轮到了我们，我打开包着予予的被子，当医生看到予予的时候就深深的叹了口气，然后看了看我们。我的心同时也跌成了万千碎片，我想从她的表情和叹息里我已经知道了结果。做为一个有经验的的儿科专家，她很轻易就察觉到了我不由自主的难过。她安慰我，不要难过。她说这孩子的特殊面容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个21三体综合症的孩子，又看了看予予的小手，不时的摇摇头。或许她已经见怪不怪了，各式各样的患儿她已见得多了，她告诉我，第一个孩子是这样，第二胎不一定是。因为我是剖腹产，她告诉我三年后可以再要个孩子，同时建议我和我老公先要做个染色体检察，之后给予予开了染色体检察单和心脏彩超的单子。
从诊室出来已近中午下班时间，匆忙的来到采血室，仍是人群拥挤，而且都来自四面八方，不会因为我们远而被推让到前面，或许队里有比我们还远的。好不容易排到了我们，但又因予予太小头上，脚脖上都找不清血管，最后只能在脖子上的血管处抽血。当护士看准予予脖子上的血管时，我的泪水就没有停过，妹妹在一边也心疼的直掉眼泪，我的妈妈毕竟在她的孩子面前要做个坚强的样子，她满脸凝重的帮我抱着予予一声不吭。当疼痛惯穿了予予的感官，她歇斯底里的大哭着，眼泪顺着我扶着她头部的手指流淌而下，我的心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疼痛的几欲窒息，我已哽咽出声，为什么我的孩子要受这样的苦，忍受这样的痛。如果我可以不要讲道理，我一定会向面前的这个护士大声喊叫，放过我可怜的予予，不要把她弄的这样痛苦，不要对我的予予表现得如此残忍。但我终不能够，总算血抽完了，我抱着抽泣不止的予予跑到采血室外面也跟着哭了起来，而我的妈妈随后出来也擦拭着她已显苍老的眼角。
采完血，已经到医院下班的时间，心脏彩超已经做不上。儿诊外面拐弯处有供人休息的区域，我们就在那等医院下午上班。老公和妹妹去给予予冲了瓶奶粉后便买回了些面包和饮料算是午餐。等待总是漫长的，予予喝过奶后舒服的睡去了，我低头看着予予，如果真如医生所说，我也会爱她的，用尽一生的爱照顾她，守候她......虽然我不知道面对一个唐宝宝的未来日子代表的是什么。
下午医院大夫上班了，抱着予予去领取了镇静剂，做心脏彩超前的准备。因为镇静剂很难入口，用小勺根本喂不进予予的嘴里，反倒给她弄的大哭。妹妹和老公便把镇静剂倒在了奶瓶里，予予以为是奶大吸了两口后又大哭起来，看着被吸没了的镇静剂总算是大功告成。而予予却委屈的一直哭个不停，那么小却像懂事似的用哭声像我们抗议，直到药起了作用，渐渐睡去停止了哭声，只是睡的不够踏实。
到彩超室的一路我没有掉眼泪，虽然我万分沉痛，但没有通过科学证明矾矾是个唐宝宝我仍是带有最后一丝奢望。彩超室分几个房间，每个房间门口都排着好长好长的人，我和妈妈，妹妹、换抱予予好久才排到我们。医生给予予做彩超的同时和另一个医生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和数字，那个医生就在那写着什么。医生说做完的时候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，那就是予予的心脏到底有没有问题。结果医生告诉我予予的心脏只长了三分之一，剩下的也叫我不要担心，说孩子还小，慢慢的可能还会长好的。那天的泪水特别多，我那时候感觉我的承受能力如此不堪一击。再次回到专家诊室相对下午的人流比上午要少些，老公便把彩超单给医生看，医生说这孩子真不幸啊，真的伴有先天性心脏病。我强忍纷乱的思绪问孩子多大可以手术呢，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让她带病这样痛苦的活下去。医生告诉我：“没有必要，放弃吧，要活过2岁就没什么危险，平时注意不要感冒，发烧肺炎，又建议我们三年后要第二胎”。又和我说了一小段故事，说她有次出差遇到个21三体综合症的孩子，已经成年了，说那个人外表根本看不出来是21三体，而且还和她坐在沙发上聊了很久，很爱说，结果最后那个患有21三体的人竟尿在了沙发上而不自知。虽然知道她说放弃是从她的医学角度出发，但仍是如此冰冷的让人难以接受。
染色体的化验单要半个月后才出来，所以我们只能先回去。要走前我把予予放在墙边的一条小床上整理被子，眼泪同时不争气的吧嗒...吧嗒...往下掉。这时候又一个年轻的妈妈抱着一个小男孩放在予予的旁边，她打开被子，叫我看她家小宝宝的后脑，她说：“你看我家的孩子和你家的孩子脑形一样，后面扁平，也是21三体综合症。想开点吧，不要太难过了，我开始也和你一样天天哭，但日子不也得过吗，而且我们的孩子也很可爱啊！”我感激的看着这个漂亮的年轻妈妈笑了笑，又看了看她的小宝宝，那是个很白净漂亮的小男孩，比予予要大一些，他正手舞足蹈的对着他的妈妈笑着，很可爱。。。很可爱。至今我仍后悔当时没有要下那个善良妈妈的联系方式，
回来的路上，我抱着熟睡的予予依靠在老公的肩膀任泪水肆意滑落着。回想着一路走过的曲曲折折。小时候家境贫寒，父母要养育我们姐妹三个，受了那么多苦，总算把我们拉扯大了，可是如今还要跟着我如此伤心难过。还有婆婆，那么善良的一个人，那么开朗的一个人，那么不拘小节的一个人，因为公公去世早，一个人带着老公过日子，总算结了婚了却一块心病，却又遭遇这无情的打击。妹妹几乎一直陪我哭着，姐妹连心她怎么能不知道我的悲痛，况且有了予予她比我还显得兴奋无比，总是腻在我家里陪着予予，而今她又将如何承受；妈妈坐在前排一直沉默着，我不敢去窥视她的内心，因为我的泪水已经洒了一路，我害怕看到妈妈内心的伤痛令我痛不欲生；而我的老公，他没有流泪，却是无神的望着车窗外的天空久久收不回视线，还不时的轻拍着我的肩膀默默的安慰我。可我知道，他虽没有流泪，心却在淌血，只是他做为一个男儿，用血泪筑起的痛苦偷偷的放在了心里。他不能软弱的像我一样用泪水发泄我的痛与伤，因为他是一个丈夫，是一个父亲，是全家人的精神支柱。可是老公呵。。。我们没有做过坏事，我们都善良的活着。。。为什么我们如此不幸，活得如此艰难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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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1-20 14:24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