jojomaggie

        小蕊在姥姥身边生活了十五年，那年因为要去城里上高中，不得不离开那个桃花掩映的小小院落了。
　　回到北京的高楼里，有很长一段时间小蕊不能适应。那是爸爸妈妈的家。她做梦总是梦到姥姥，梦到姥姥就站在那棵山桃树下，冲她笑着，醒来，湿了枕巾。
　　爸爸妈妈工作忙，只在春节的时候带她回位于怀柔汤河口小村的姥姥家。那时候，天还冷，桃花还没有开。
　　小蕊很不开心。记得小时候，每年暖暖的春风吹起的时候，她家的院子里的桃树总是最早开花，苍苍的山脚下，飘起一片红霞。夏天，核桃大小的山毛桃绿莹莹挂满了枝杈，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一颗，淘气的砸在小蕊的头上，象是跟她闹着玩。即使是光秃秃的冬天，桃树上也招来一窝喜鹊，给小蕊做伴。上学走再远的路，小蕊也从不迷路，有那山桃树远远的冲她招手，领她回家。
　　小蕊每年都在生日这一天站在桃树下照一张照片，看看自己长高了多少。
　　小时候，姥姥逗她：“蕊啊，你最爱谁啊？”
　　“姥姥！”
　　“然后呢？”
　　“恩……桃树！”
　　“哈哈，我们家小蕊爱上了一棵树？”
　　“是啊！”
　　然后小蕊就抱着那山桃树，歪头看着姥姥，逗姥姥开心的笑。
　　后来，姥姥把山桃树的肉剥掉，把桃核洗净，晾干，用红线穿成链儿，戴在小蕊的小手腕上。姥姥说：“这是桃子的心做的，叫桃心链。”
　　现在那链子不知道被扔在哪里了。小蕊想，等有时间再找吧，或者，等夏天山桃落地以后，再做一个，桃木是有灵性的，能辟邪呢！
　　这一等，就等到了小蕊考上大学。新生联宜会上，满眼都是陌生的面孔，小蕊心慌慌的，直到他走过来。他是生物系的，一个瘦瘦高高，干干净净的男孩。他漫漫的分开跳舞的人群，漫漫的向小蕊走过来，漫漫的伸出手。
　　看到他的手，小蕊的心一下就不慌了。她觉得她认识这只手，认识这个男孩。
　　“我是小蕊。”声音小小的。
　　点头。
　　“你呢？”
　　摇头。
　　“怎么？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？”
　　他看了她一会，好象不太相信的样子，很疑惑。
　　小蕊心一凉，转身想走开，他连名字都不肯说吗？……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的时候，他拉住了她的手。
　　“别再走开，小蕊。”
　　“什么？”没听清楚。
　　“好吧，”他低下头，看着自己的手，“我姓陶。”
　　小蕊乐了，“不管你叫什么，我叫你，桃子！”
　　他抬起眼睛，深深的望她。
　　因为不在一个系，他们并不总在一起。大一的功课又很多，两个害羞的孩子只在每个周日的晚上从家里早早赶回学校，在被同学们戏称为“花果山”的小山包上，偷偷的约会一会儿。很多时候他们仅仅是在树下坐着，听小蕊讲小时侯的故事。他很爱听，听的时候，他会轻轻握着她的手。
　　有一次，他问：“那个桃心链呢？你怎么不戴？”
　　“找不着了。”小蕊不经意的说。
　　他不说话了，很久很久。他原本就是个很不爱说话的人。不说他的家庭，不说他的过去，更不说他期望的未来。
　　时间过的飞快，一年又一年。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，小蕊不知道，她和她的桃子到底是不是在相爱？他从没有吻过她，只是喜欢在她额头上亲一下，亲过之后，他会很久不说话。
　　他总是微微摇头，说：“这样，我很知足，真的，感谢老天……”
　　可是，要毕业了，总要把关系明确一下啊！正当小蕊要找个机会问他的时候，他病倒了，住进了医院——心力衰竭。这是一种可怕的病，小蕊不明白年纪轻轻的他为什么这么不辛呢？
　　生命，一点点的从他的身体里流走，他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愈见枯萎。但是，他一直对她笑着。小蕊知道他要走了，心很疼很酸。最后的几天，小蕊天天去医院陪他。他没有别的家人来看他。
　　怀柔的姥姥来了信。信上说，他们的小村就要变成旅游区了，村里的人都要迁走了。院子里的桃树也留不住了。不过那桃树好象也快要死了。从小蕊考上大学那年，桃树一年不如一年。头一年，它不结果子了；第二年，它不开花了；第三年，它连叶子都落了；第四年，它耗尽了自己的生命。它好象要把所有的生命力都用在这四年，拼了一辈子，过这四年，不知道为了什么，现在都没了魂了——原本想再做个桃心链留做念想也是不可能的了。
　　姥姥问：小蕊啊，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呢？还记得你小时候说的话吗？你这个傻丫头，曾经爱上一棵树呢！现在，桃树就要死了。姥姥的年岁也很老了，你想不想姥姥呢？别等姥姥也象那棵桃树一样……
　　小蕊哭了。想姥姥，想桃树。
　　病床上的他似乎在沉沉的睡梦中听到了哭声，竟然漫漫的，漫漫的睁开了眼睛。
　　“小蕊……”他说，“来……”
　　小蕊把信收起来，坐到他床边，泪水还没干。
　　他心疼的看着她，那双曾经好看的手，在枕头下费力的摸……摸出一串桃心链——就是那串桃心链！
　　小蕊惊呆了……她捧着那手链，手链热乎乎的，每一个桃核都是那么完美，有着各不相同的花纹，浑自天成，发着柔和的光。在小蕊的手中，漫漫的，似乎还染上了血一样的嫣红……
　　“那是……我……”他的眼睛闭上了。
　　昏迷，呓语……
　　小蕊慌了，大声喊医生。
　　在医生赶来，把她赶出病房的一瞬间，她看到他忽然睁开了眼睛，清楚的对她说：“谢谢姥姥。”
　　同一时刻，在怀柔大上脚下的那个小村庄里，一棵桃树落下了最后一片叶子，枝杈断裂，树干枯涸。
　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树下，抚摩着死去的桃树，望着山外的一片蓝天，叹息道：“傻孩子啊，都是傻孩子……”

koala

错过的一种美...................

学做妈咪

好感人啊
有些神话般的感觉啊wanwan24.gif

Randy妈妈

感人啊:wanwan67:

晨晨乖乖

:wanwan79: wanwan24.gif

jojomaggie

:wanwan27: :wanwan27: :wanwan27:

玫子

::wanwan67: :wanwan67:

XAYF

粗体看得人好累。
内容看得人心碎。

猪猪桐桐

:wanwan67: :wanwan67:

jojomaggie

原帖由 XAYF 于 2009-2-12 14:48 发表
粗体看得人好累。
内容看得人心碎。

:wanwan49: :wanwan49: :wanwan49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