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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儿妈妈

初中毕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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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edal No.11

第二章 紫青朱碧

第二章 紫青朱碧
     阮心瑜带着朱络走了进来,见我这屋里到处都是书画,不由得笑道:“哟,我说妹妹这几天也不到我静漪园来,原来是躲起来用功呢!”

     我忙让青荷奉茶,笑道:“姐姐是取笑我吧。我以前学的那些东西,早忘光了。有什么好用功的。”
     阮心瑜道:“妹妹就算什么也不做,也胜过那些美人十倍。朱络,你和碧叶去吧,这里不用你伺候了。”朱络应了一声,和碧叶下去了。
     我笑道:“不会吧,我又不是神仙,哪有那么大的本事。对了,姐姐今儿怎么有空过来?”
     阮心瑜叹了口气,低声道:“再有七日,我们姐妹二人就要领牌进宫了,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到妹妹的静气园里坐上一坐。”
     文昕道:“二小姐不必伤感。以两位小姐的资质,要进宫有何难?到时候你们姐妹自然还可以在宫中相聚。”
     阮心瑜苦笑了一下,道:“我倒希望这辈子都不会在宫中与璃儿相聚。”
     我见她面带愁容,不由得心生烦闷。为何女子的命运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?只听她又淡笑道:“算了,说那些做什么。今天我来,是想跟妹妹商量个事。”
     我立即问道:“姐姐有什么事尽管说。”
     阮心瑜道:“朱络与碧叶本就是亲姐妹,如果我一旦进了宫,我怕……她们也再无机会相见。所以想跟妹妹商量,让紫莲过来服侍你,碧叶随我去。”
     文昕道:“紫莲跟了你十二年,是你身边最贴心的人,二小姐当真舍得?”
     阮心瑜道:“我也知道那丫头好,但朱络……我终是不忍心让她们姐妹分离。”
     我愣了愣,心中暗想,既然碧叶与朱络是亲姐妹,为何不一同伺候她,却将她们分开?如今她为何又要将碧叶要去,反倒愿意舍下最亲近的紫莲?
     听得文昕又道:“二小姐此事可跟夫人说过吗?”
     阮心瑜道:“我还没有跟母亲说,想先来听听妹妹的意见,若是妹妹同意,我再和母亲说去。”
     我沉思道:“这个……不如把碧叶叫来,看她愿不愿意。”于是唤过碧叶与朱络来,我细声问道:“碧叶,我要你去二小姐那边伺候,和你姐姐一起,你可愿意?”
     碧叶一怔,似没有反应过来。半晌忙跪下道:“小姐,奴婢八岁就跟着小姐,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离开小姐。奴婢虽然笨手笨脚,脑子也不中用,但奴婢还知道忠仆不奉二主的道理。小姐千万别赶奴婢走,奴婢一定尽心尽力,好好伺候小姐。”
     我叹道:“碧叶你误会了,我不是赶你走。是二小姐怕她进了宫,你们姐妹二人难再相见,骨肉分离,所以才会要你去!”
     碧叶哽咽道:“奴婢跟了小姐,不管小姐到哪儿,奴婢就到哪儿。姐姐也是一样的。我们姐妹能伺候二位小姐,是天大的福气。只要能呆在小姐身边,这辈子就够了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一动,这碧叶平日里虽然大呼小叫,天真单纯,对我倒是十分忠心。不由得叹了口气,道:“好碧叶,你有这份心,我就很开心了。”
     阮心瑜道:“想不到碧叶对妹妹竟然这般忠心啊!既是如此,我倒象是做了件坏事了。”
     朱络忙跪下道:“二小姐折煞奴婢了!都是奴婢不好,怕以后再见不着妹妹,才会求着二小姐将碧叶换过来。这事是奴婢的不是,奴婢该只顾自己,而忘了主子。今天奴婢见妹妹如此,心中实在是惭愧。”
     我笑道:“这是怎么了,跪了一地的,快起来。我又没怪你们。自古亲情难弃,你们有这个想法,也是正常的。既然你们是亲姐妹,怎么进府的时候就没在一起?”
     阮心瑜道:“妹妹忘了吗?碧叶朱络原本就是拔到你屋里的丫头。因为刚进府那会儿,朱络这丫头身体就不太好,不能习武。所以才把原本拔到我屋里的青荷给了你。后来都过了大半年,朱络得了子言照顾,渐渐好了,便留在我屋里了。”
     我心里一惊,习武?难不成碧叶、朱络都会武功?突然想起那天在翠微山时,文昕说汪公子的人抓不着碧叶,想必就是因为她懂得武功的缘故。我还只当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,怕她出什么意外。难怪在马车上那么小的地方,我也抓她不住。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?连一个小小的丫头,也要习武?
     心中正自惊讶,阮心瑜又道:“不如这样好了。我让朱络回你屋里,让青荷跟我回去,也算是恢复最初的样子,如何?”
     我沉思半晌,拿不定主意。只见朱络碧叶仍自跪在地上,不由道:“你们两个先起来,这件事,本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,不必如此。”
     碧叶、朱络起了身,我又唤过青荷来。方才那一番闹腾,想必青荷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。我见她低着头,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。正要说话,只见她低声道:“小姐,青荷有句话,不知当讲不当讲?”
     青荷聪明伶俐,我从一开始就十分喜欢她,于是道:“你说吧。”
     青荷抬起头,眼中竟已有泪。她颤声道:“小姐,这次百花盛宴,皇上与王爷们都会去选妃,虽说以小姐的美貌才华,选进宫去也是情理之中的。只是,选妃毕竟还是未知之数,以后二位小姐何去何从也尚未能定,为何……如今便要将我们换来换去?不如……等事情定了之后,小姐要如何安置奴婢,奴婢都无怨言。”
     阮心瑜叹了一口气,正要说话,忽见走进一个人来。她直直地跪在地上,口中道:“二位小姐不必烦恼了,别人我管不着,紫莲这一辈子只跟着二小姐,若是二小姐嫌弃紫莲,那紫莲就剪了头发,吃斋念佛去!”
     阮心瑜一惊:“你这丫头怎么来了?不是让你和文阑去风波亭了吗?”紫莲跪在地上,没有答话,阮心瑜又道:“紫莲丫头是在和我赌气不成?你和朱络一向要好,如今只不过是为了成全她们姐妹之情,你怎么如此地不讲情理?”
     紫莲闻言哭出声来,朱络忙道:“小姐可别错怪紫莲姐姐了!紫莲姐姐三岁就跟着小姐,早已将小姐当作亲人一般,若要她和小姐分开,她……如何受得了。这都怪朱络,是朱络太有私心,才会……”说到最后,也忍不住哽咽出声。
     我忍不住叫道:“好了,好了,这是在做什么呀!好好的,怎么都哭了。你们统统都起来!姐姐,我觉得青荷说得对,咱们姐妹是不是真要进宫,还不一定呢!现在就把她们换来换去,好象也没那个必要!这样吧,这件事我做主了,若是我们姐妹二人只有一人进了宫,那到时候再商量要不要换!”
     阮心瑜长叹一口气,闭了闭眼,似有不忍。低声道:“我真是造孽!好,好,好,你们都起来吧!这件事以后再说。今天我乏了,回去吧。”
     紫莲、朱络扶着阮心瑜去了,我见青荷、碧叶低头不语,不由得笑道:“好了!两个丫头,没事了,还苦着一张脸干嘛?生气啦?来,别气了,笑一个嘛!”
     碧叶嘟嘴道:“奴婢哪敢生小姐的气!”
     我故作惊诧道:“哎呀,还说没生气,你看你那张嘴,都能挂油甁了!好碧叶,别气了,你可是会武功的,我好怕怕万一哪天又不高兴,我可打不过你!”
     碧叶急道:“小姐说哪儿去了!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,也不敢跟小姐动手。再说奴婢那点三脚猫的功夫,对付一般人还行,我还怕默公子把我五马分尸呢!”
     我心中一动,她们果然是会武的。不由得好奇道:“咦,你们四个,谁的武功最好啊?”
     青荷笑道:“当然是紫莲姐姐,碧叶的武功哪,是最差的。”
     碧叶不服气地嚷道:“谁说的?!昨天默公子还说我的武功又进步了,你还说我最差!不行,我们来比试比试。”说着便冲上前去拉青荷。
     青荷笑着闪躲:“不是你最差是谁?我才不跟你打呢。免得呆会儿你又输了又要耍赖!”
     碧叶边嚷边追着她打,二人闹作一团。我不由笑了,到底还是些十几岁的小丫头呢,刚才还哭哭啼啼,这会儿又闹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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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百花盛宴 下

第三章 百花盛宴 下
     十八位美人联诗过来,众人对各人的名字似乎都已有了印象。我低着头,不敢去往那主席上瞧,文昕立在身后,也不敢多话。只怕她也已经看见了明南王是谁。
     太后道:“皇上,众位美人都作得一手好诗,恐怕皇上想罚,也不知道该罚谁吧?”
     赫连闻英突然道:“皇上,众位姐妹文采出众,不分伯仲。只不过……方才心璃妹妹可是停了许久才联上了诗,可算是该受罚?”
     我心一沉,嘿,我没惹你,你倒是跳得挺高,就想往我这儿泼脏水!不由得皱了皱眉。只听得皇帝沉吟道:“这个……”
     阮心瑜忙道:“皇上,民女倒觉得但凡好的佳句,都是要经过深思熟虑,细细推敲才能得到。心璃妹妹刚才那句诗,连皇上都赞好,想必是心璃妹妹花了许多心思时间才想到的绝妙佳句,怎么能受罚?我倒觉得应该奖赏才是。”
     我不由轻笑,还是姐姐好啊,啥时候都要护着我,有个姐姐可真是幸福!心中突然想到阮修之要我助她夺得后位之事,以阮心瑜的聪明才智,也算是皇后的不二人选。照现在的情形来看,皇上对姐姐的印象应该不错,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?
     只听得皇帝喜道:“心瑜这一番话,倒让朕觉得甚为有理。如此,就赏你们姐妹二人珍珠一串。”阮心瑜忙领着我谢恩。
     太后兴起,让众人即兴作了诗来看。我只盼这联诗会赶紧结束,便拣了平日所作最为普通的一首交了上去。这次仍是阮心瑜拔得头筹,皇帝、太后大喜,皆有赏赐,一时之间,众皆道贺,风光无限。我心中略安,若她能中选皇后,我也就算完成任务了。
     我不敢再看明南王,不知他将翠微山之事向别人说起过没有,想起那时他要我以身相许,今日又出言提醒,不由得脸上微热。宴席之上,皇帝的眼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停留在我身上,我不禁心生烦恼。
     联诗会结束后,众人各自回去休息,下午还有献艺,那才是决战之时。于是众美人都是养精蓄锐,全心备战。我心里烦得要死,撇下文昕子默、青荷碧叶,独自在芙蓉苑后园里晃荡。想起上午阮心瑜护我之心,前途茫茫,不由得大声叹起气来。只听见一个声音笑道:“得了赏的阮美人还这般不快么?”
     是他!我呆住。心中暗恼,为何每次面对他都傻呆呆的?还让碧叶看过笑话。当下沉下脸来,问道: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     明南王笑道:“这里是春熙宫,为何我不能在这儿?倒是你,见了本王,为何还不请安?”
     我深吸一口气,福了福身道:“阮心璃见过明南王。”
     他低声道:“阮心璃……原来你许配的人家是这百花盛宴啊!”
     我心中着恼,气道:“不行吗?既然我要来百花盛宴,自然……自然是不能嫁你了!”
     他笑容未变,只道:“只怕来了百花盛宴,说不定也只能嫁我!”
     我一惊,急道:“谁说的?我……这百花盛宴又不只你一个王爷来选妃!”
     他眼色一深,道:“哦?难不成阮美人意属皇后之位?”
     我叫道:“我哪有!我才不愿意当什么皇后!只不过……只不过……也不一定嫁你!”
     他只是微笑,却未回话。慢慢地走到我身旁,双眼明亮,一眨不眨地看着我。我心中一窒,完了,完了,又来了。他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,我完全缺乏抵抗力。只是呆呆地看着他,不知他意欲何为。
     只听得他轻笑一声,伸手揽住了我,抬起我的脸来,仔细地看着我,轻声道:“生得这么美,难叫男人不动心。”
     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,有些头脑不清起来。口中只是喃喃道:“你,你,你说什么?”
     他笑道:“怎么?在翠微山上我早已经抱过你,你还怕么?”
     听他提起翠微山,我脑中轰地一响,脸顿时红了,立即使劲推开他,气极败坏道:“你!该死!走开!别碰我!”
     他竟已轻笑出声:“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吗?”
     想到他竟然如此戏弄我,顿时气得说不出话,只是推他。只见他神色一变,突然躲在一座假山之后。我还没回过神来,那园中竟打开一扇门来,一道明黄色闪进,竟是皇帝。
     我吓了一跳,忙跪下请安。皇帝一把拉起我,坐在亭子边,笑着问道:“璃儿可还好?”
     我忐忑不安道:“很好,谢皇上挂心。”
     皇帝道:“下午不知璃儿要献什么艺?”
     我犹豫道:“这……璃儿还未决定。”
     皇帝道:“哦?不过也无妨,琴棋书画,璃儿无不精通,想必定能让朕大开眼界。只是……朕有一事,想与璃儿商量。”
     我惶恐道:“民女不敢。皇上有事尽管吩咐。”
     皇帝眼光一闪,沉声道:“方才我与母后商议,此番选妃,定要正皇后之位。我三年前便对你许下诺言,要你成为朕的皇后……”
     我大惊道:“皇上!此事万万不可!”
     皇帝脸色一沉,道:“为何?朕曾亲口允诺于你,岂可反悔?”
     我心中震惊,起伏不定,脑子转得飞快,急声道:“皇上,民女无德无才,恐担当不了这母仪天下之责。”
     皇帝复又笑道:“璃儿何必妄自菲薄?以你的才情美貌,后宫之中,无人能及。皇后之位非你莫属。朕是来跟你商量选哪几位美人进宫,不是来跟你争论皇后之位的。嗯,你姐姐文采出众,智慧过人,与你又是骨肉至亲,选她是必然的。”
     我暗叹口气,不由得心中微冷。这皇帝就算是再喜欢我,也免不了三宫六院,妃嫔一堆,真是没意思。看来如今只有横下一条心,豁出去了。于是郑重跪下,正色道:“皇上,民女有一事相求,无论如何,请皇上一定答应!”
     皇帝道:“璃儿这是怎么了,有什么大不了的事,要跪着说?你先起来。”
     我坚持道:“皇上,你若不答应璃儿,璃儿就不起来。”
     皇帝无奈道:“好,朕答应你便是。你起来说话。”
     我并未起身,只是斩钉截铁地说道:“求皇上立姐姐为后!”
     皇帝一惊,道:“这是为何?朕知道你们姐妹情深,就算立你为后,你姐姐也会贵为四妃之一,朕决不会亏待于她。”
     我只得哀声道:“姐姐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的人,我进来之前就发过誓,定要助姐姐为后,请皇上成全!”
     皇帝沉思半晌,叹口气道:“你这又是何苦?朕答应你,你们姐妹二人,以后在宫中用度,一视同仁,如何?”
     我见他脸色不定,心意难决,心想必须得下一剂猛药,得罪他就得罪他,要不然我可逃不掉这进宫的命运了。几番思索之下,轻声道:“求皇上答应璃儿这一个请求。只因璃儿……璃儿已有心上之人,不能进宫服侍皇上。”
     皇帝闻言,脸色大变,腾地一声站了起来,直盯着我,那眼光似有怒气,又不可置信。我知道我这一番话已是大不敬,还不知他会如何处置我,当下大气也不敢出,低头不敢看他。
     过了半晌,才听见他压抑道:“你,你说的……可是真话,他……他是什么人?”
     我心中纷乱,只得搪塞道:“他……他只是个……普普通通的人,但是……但是璃儿与他是真心相爱,此生不渝,求皇上……求皇上成全!”
     他身形一晃,似已气极,只是不置信地看着我。我不禁有些心软,但一想到心瑜,不由得狠下心来,说道:“求皇上立姐姐为后,姐姐性情极好,才智过人,定会是个好皇后。璃儿……璃儿已发下重誓,与他不离不弃,今生如违誓言,定不得好死!求皇上成全璃儿吧!”
     皇帝手握成拳,眉头紧锁,闭了闭眼道:“既如此,你为何还要来这百花盛宴?!”
     我小心道:“这……均是家父之意,民女不敢违背。但民女知道,皇上是一代明君,定不会强逼民女为妃的。所以民女才敢斗胆进言,望皇上体恤民女苦心,成全民女!”说罢泣不成声,不住叩头。
     皇帝喘了一口气,道:“好,好,好,很好。你!当真令朕失望!”说完拂袖而去。我惧意未消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一颗心跳个不停。突然记起那明南王藏在假山后面,连忙跑去查看,那假山后空空如也,哪里还有人在?
     
     下午再进百花园,方才那左右两排的座椅,以主席为中心,呈半圆形围绕着广场,正对着人工湖。大家依次坐了,我偷眼看那主席之上,皇帝面无表情,心不在焉,看来还在生我的气。不由得深叹一口气。复又见明南王淡笑着望了我一眼,似乎在说,你可真行啊!心中一慌,收敛眼神,不敢再看他。

     太后道:“百花盛宴向来不必过于拘礼,众位美人有绝技,尽管献来。就拈签为序,以示公正。”
     宫女拿了签来,我拈了个“九”,阮心瑜竟然拈到“十八”,是末尾之数。文阑道:“既是末尾,反而更好,先看看她们都献何技,小姐再做商榷。”
     第一个出场的是护国将军之女燕流云,她身姿柔软,眉目含情,一曲飞天舞下来,灵动妩媚,优雅无比,赢得满堂喝彩。太后说她开了个好头,让整个百花园都亮了,于是赏了珍珠翡翠。接下来的美人们见她赢得头彩,皆使尽了浑身解数,歌舞曲乐,无不费尽心思,但在我眼里看来,虽然精彩有余,却无甚新意,突然间想起古代的妓院里选花魁,也不过如此吧?!想来有趣,竟止不住扑哧一笑。明南王的眼光不经意瞥来,我吓了一跳,赶紧正襟危坐,不敢再有半分懈怠。
     转眼已经是第八位美人登场,只听她朗声道:“民女易珮,才疏学浅,实在没有什么出色之技,仅献一首诗,望皇上、太后和各位王爷多多包涵。”
     众人闻言,有低微的抽声起。我心一动,咦,不知道是谁,竟然想得和我一样?不由抬头望去,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衣服的女子,打扮得极其素雅,与他人花枝招展截然不同。她五官清秀,眉宇间似有轻愁。只听得她朗声道:“东风日暖百花香,春意几度思华年,岁岁年年花相似,丝琴琼瑶满庭芳。”
     太后道:“难为你了,坐下吧。”
     易珮应声坐下。她这诗普通之极,只是应景,毫无意境,众女脸上似有不屑之色。我正自思索,她这一献诗,我不能再献诗了吧,这可如何是好?只听得千秀道:“下面该是第九位,阮心璃美人献艺了。”
     众人眼光看向我,我只得站了起来,见皇帝眼光直看向我,沉晦难明,心中一动,不如将心意比得更明白些,省得他还对我抱有幻想。当下沉吟道:“易珮姐姐作了一首好诗,不如妹妹来献一首词吧!伫倚危楼风细细,望极春愁,黯黯生天际。草色烟光残照里,无言谁会凭栏意。拟把疏狂图一醉,对酒当歌,强乐还无味。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”
     此乃宋朝柳永的“蝶恋花”,我生平最怕古代文学,唯此一首词,只因心中喜欢,才会记得清楚。如今关键时刻总算是派上用场。果然,皇帝脸色灰黯,双眼闭了闭,没有说话。只听得太后道:“阮美人这词意境倒好,只是伤感了些。”
     我连忙福身道:“谢太后。”心中却是一喜。这下好了,看来太后意不属我。心里略宽,我后面正好是赫连闻英,她别出心裁地跳了一段剑舞,英姿飒爽,刚柔并济,博得太后赞道:“好!果然不愧为将门之后!”赐了赏,赫连闻英不禁得意地看了我一眼。我不动声色。再来是简颐的曲乐,只见她十指轻弹,吟唱婉转,颇为清雅。我见她眼光不时扫向主席上明南王所坐之位,不禁心中一动,难道这小丫头喜欢明南王?抓紧时机暗送秋波?我向明南王看去,他静神凝气,面带微笑,似有欣赏之意。不由得暗自冷笑,自古男子多薄幸,看来不假,左拥右抱,得意很呢!不知为何,心中烦闷起来。
     过了大半个时辰,众美人都献完绝技,终于轮到阮心瑜最后上场。十七个人,琴棋书画,歌舞曲乐,无不精彩,却不知阮心瑜要表演什么。只见阮心瑜袅袅上前,淡笑道:“这会子众位姐妹和皇上太后都乏了,心瑜若论才学技艺,恐不及各位姐妹,只有表演个小玩意,供大家轻松轻松。”说着她居然拿出一方丝巾,拢在手中,众人不知她意欲何为,皆好奇地看着她。只见她将丝巾在手摆弄几下,双手一挥,丝巾化作一阵轻烟,居然凭空消失了。众皆惊呼,皇帝不由问道:“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?”
     这一下午,皇帝还是第一次说话,大家都不觉一愣。阮心瑜笑道:“众位姐妹好好找找,说不定那丝巾就在你们桌子底下呢!此乃祥瑞之巾,得到之人,乃是福泽深厚之人啊!定得神灵庇佑!”
     一时之间大家都在桌子底下摸索。阮心瑜又道:“太后娘娘,您也瞧瞧,我们这儿就数您是最有福的人,说不定那绢子在您那儿!”
     太后身后的宫女连忙伸手去摸,果然在。取出一看,上绣有八个大字:“国泰民安,太平盛世”。太后惊道:“这……阮美人莫非是神人不成?”
     阮心瑜道:“太后娘娘见笑了,这是民间的小技艺,名曰‘幻术’。那不过是障眼法而已。”原来是魔术呵,想不到阮心瑜居然还会这一招。
     太后道:“想不到阮美人还懂得这民间的小技艺!”
     阮心瑜道:“回太后,民女生在民间,懂得民间技艺不难,只是民女觉得,关心民间百态,懂得民心所向,才是我朝这太平盛世得以代代相传的根本!”
     太后赞道:“嗯,果真与众不同。好。阮美人有此惜民爱民之心,难能可贵。皇上以为如何?”
     皇帝沉吟道:“阮美人的确秀外慧中,善心可嘉。”说罢不经意望了我一眼,我心中暗叹,姐姐果然是出奇制胜。这百花盛宴,最不缺的就是美貌才情,关键是如何才能博得皇帝心意。她意不在那魔术新奇,旨在于体现她一番平易之心。
     太后道:“好了,大家都献了绝艺,哀家见你们个个兰心慧质,很是欣慰。你们去桃花林候旨吧。阮美人,你随哀家来,哀家想好好问问你,这丝巾是如何变出来的。”
     众人跪送皇帝太后,阮心瑜望了我一眼,眼神中竟有一丝无奈。千秀领着众人往桃花林候旨,文昕随我到了门口,便不得而入,只得叮咛我要事事小心。
     这桃花林大得看不到边际,种满了艳丽的桃花,开得正繁华。众美人因帝后不在,放松了许多。我见易珮独自一人站在一旁发呆,不由走上前去,笑道:“易姐姐,可有心事呢?”
     易珮一惊,低声道:“原来是阮妹妹,让妹妹见笑了,我哪有什么心事。”
     我见她不似其他美人,说说笑笑,总是心不在焉似的,不由笑道:“姐姐方才为何作了那样简单的一首诗?”
     易珮勉强笑道:“妹妹见谅,易珮才学有限。怕是入不了各位的眼。”
     我正想问个明白,却见她惊然一瞥,匆匆道:“妹妹好好游玩,易珮失陪了。”我顺眼望去,原来是渭王、汝王、明南王三人进了园来。众人忙上前请安。我抬眼四望,竟不见了易珮。只见简颐一双眼睛一直偷偷在明南王身上流连,我不禁有些失笑。
     我无聊地在桃花林里转悠,只盼着赶紧完事走人。以刚才的情形,皇帝应该不会再想让我进宫为妃,若他执意为之,大不了我如文昕所说,到时候不将名牌给他便是。只是如此一来,皇帝大怒,阮修之必受牵连。不过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,反正出了这皇宫,我就想方设法去将那个古怪的牌子找到,赶紧闪人。
     打定主意,不由心中一宽,自语道:“希望一切顺利才好。”
     却听得身后一人道:“阮美人好大的胆子啊!”
     我回头一看,不是明南王是谁?!吸一口气道:“民女阮心璃见过明南王。”
     他笑道:“何必多礼?若你成了皇后娘娘,那臣就得向娘娘行礼了!”
     我见他又要取笑于我,转过身去不再理他。只听他又道:“只是……阮美人那一番推脱之辞编得如此完美,圣明如皇上,竟然也被你蒙骗过去了!”
     我霍然一惊:“你说什么!什么推脱之辞?请明南王不要胡乱说,这可是欺君之罪!”
     他敛去笑意,神色未变:“哦?那阮美人当真肯为心上人,抛弃一切?那不如本王做一件好事,这就去禀明皇上,将那人召来,完成阮美人的心愿,让有情人终成眷属,成就一段佳话,如何?”说完他竟转身就走。
     我吓了一跳,只得拉住他的衣袖,假意笑道:“多谢明南王好意,只是民女无福消受。他……只是一介平民,岂能面君?”
     他顿住身形,复又笑道:“哦?那又有何难?他姓甚名谁?家住何处?本王帮人帮到底,不如认他做个义弟,不就名正言顺了?”
     我气得咬牙切齿,却又不得不挤出笑容道:“这……这恐怕不妥。要王爷如此费心,民女怎么过意得去。”
     他哈哈一笑道:“无妨,只要阮美人得偿心愿,本王愿意效劳。”
     我气得只是喘气,却不知如何应对。只得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袖,不肯松手。他却欺身上前,轻声道:“阮美人这样拽住本王不放,别人还只当你是在对本王投怀送抱。”
     我吓得立刻放开他,四下张望,似有几人朝这边看来,不由得满面通红。他自笑道:“那本王就去了,请阮美人静候佳音。”
     我气得大叫:“你回来!”心中一惊,不由得又小声道:“你,你到底想怎么样?我若是获罪,对你有什么好处?”
     他只是微笑道:“要本王替你保守这个秘密,也不难。”
     我只得道:“你想怎样?”
     他笑意更深了,道:“本王只需要姑娘报答救命之恩。”
     我呆了一呆,见他称我姑娘而不是阮美人,必是在向我讨要那日翠微山相救之情。不由笑道:“应该,应该,我回去定叫父亲备好厚礼,登门道谢。再告知天下,说你是个……见义勇为、武艺高强、有正义感的大好男儿!”
     他轻笑出声:“你当真愿意报答我?好,我只要一样东西。”说完只见他袖袍微动,手中便多了一物,我定睛一看,竟是我腰间的名牌,不由一惊。来不及多想,伸手就抢,只见他微一侧身,我扑了个空。他立即朗声道:“承蒙阮美人厚爱,馈赠名牌,本王不胜欣喜,定当竭尽所能,定不辜负阮美人一番情意。”
     他声音洪亮,清朗入云,似有内力灌注其中,桃花林中无人不听得清清楚楚。我吓得不轻,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,口中叫道:“你干什么?疯了吗?”
     他只将我手握住,随手拈起一朵桃花,别在我的发上,轻声道:“真是人比花更艳。从这一刻起,你便是明南王妃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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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姐姐
     我心跳得厉害,还来不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却见众人齐齐拥上前来,跪了一地,当中直立一人,龙袍在身,不是皇帝是谁?

     皇帝一脸阴霾,震惊万分,却似有不甘。一双利眼直直地要将我看穿,仿佛有说不清的痛苦之意。我心中一紧,忙低下头去,跪拜道:“民女阮心璃给皇上请安。”
     他只声道:“你……你说的他……”
     明南王伏身道:“臣与阮心璃两情相悦,请皇上做主,将阮心璃许给臣为王妃。”说罢,一双眼笑着看我,眼中颇有深意。
     我吓得心中一慌,心想不管如何先把眼前应付过去再说。于是连忙答道:“皇上恕罪,民女……与明南王……确是……两相情愿,请皇上成全。”
     皇帝平复半晌,没有做声。忽听得阮心瑜道:“启禀皇上,我这个妹妹平时虽然任性,但对感情之事却尤为认真。此番虽然私赠名牌,虽于礼不合,实则情有可原。既然他们两情相悦,皇上何不做个顺水人情,成就一段佳话?”
     众人皆称是。皇帝只得叹气道:“好吧!既然如此,就传朕旨意,阮氏心璃,德才兼备,温婉聪慧,赐……明南王为正妃。”
     明南王与我叩头谢恩。转眼瞥见简颐,她神色不安,眼神落寞,心中无奈不已。
     皇帝赐了桃花给十人,众人献上名牌,一时大局已定。阮心瑜封皇后,赫连闻英封英妃,简颐封静妃,燕流云封云妃,底下尚有四嫔二仪。渭王、汝王各点中一侧妃二侍妾,十八名美人,除了易珮,各自名花有主。
     皇帝看了名册,沉思道:“二位皇弟妃位已满,不宜再纳妃。明南王只得一正妃,似乎不够啊。不如将易珮点去,做个侍妾,如何?”我一惊,不禁抬头看去,他眼中实有精光一闪,不由得能疑虑丛生。
     明南王沉思未答,却见易珮闪身出列,跪下道:“民女无德无能,实不敢有误明南王,请皇上收回成命!”
     皇帝惊道:“你不愿意?却是为何?明南王少年才俊,乃国之栋梁,易美人何故不肯?”
     易珮正色道:“请皇上明鉴,正因明南王乃惊世之才,当有绝世佳人相配。易珮姿容平凡,才德平庸,若只是做个丫头奴婢,端茶送水,勉强能当,若要服侍王爷,则实不敢当。”
     明南王笑道:“易美人既如此,本王也不强人所难。皇上,臣得一正妃,心愿已足。就请皇上收回成命吧。”
     皇帝沉吟半晌,只得道:“既如此,那好吧。易珮既未被点中,遣送回家,改日再寻一门好亲。”
     易珮谢恩归座,我心里却似打翻了五味瓶。这些王公贵族,有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,朝三暮四?只怕今日宠你一日是新鲜,明日宠她一日是高兴,可有一人想过交付真心?倒还不如嫁个平凡人家,得一真心人,恩恩爱爱,白头到老。不禁又抬起头看了看明南王,只见他面容带笑,双眼正似有似无地扫过我。我微微一怔,只叹了口气,低下头去。心中暗想,今日才算是懂了什么叫“说了一次谎言,便要说十个谎言来圆这个谎”。只为了不想进宫,反倒阴差阳错地成了明南王王妃。这里的十八个女子,想来只有那易珮是个幸运之人哪。
     到这里,百花盛宴才算得以结束。众美人各自回苑,整装归家,等待婚礼之期。我回了芙蓉苑,青荷碧叶已等得心急了,听闻阮心瑜封了皇后,我做了明南王妃,自是欢喜。各自整装,与阮心瑜一同出宫回家。
     出了重华门,我与阮心瑜同一乘一车,不由笑道:“姐姐力挫群芳,得以封后,我们阮家终于扬眉吐气啦!”
     阮心瑜淡淡一笑,却并未说话。我心一动,若是寻常女子,得以封为皇后,不知会兴奋成什么样子?而阮心瑜年纪轻轻,却从容镇静,波澜不惊,异于常人。不由得问道:“姐姐这是怎么了?如今是皇后了,还不高兴吗?”
     阮心瑜面色凝重,也并不正眼看我,只道:“联诗会之前,妹妹可是私见了皇上?”
     我一愣,笑道:“是啊,不过,也没什么。皇上只是随便问问,头一次进宫,可还习惯。”
     阮心瑜道:“哦?那皇上为何独独召见妹妹?”
     我心中暗忖,阮心瑜为何问我这个,她如今已经封后,难不成还疑心什么?只得道:“姐姐,也许我住的芙蓉苑离牡丹园近,所以皇上只是随便那么一问,怎么了?”
     阮心瑜仔细地看我,眼睛漆黑如墨,不动声色。轻声道:“那,妹妹又为何将名牌私赠于明南王?”
     我听了,不禁无奈叹气道:“因为……我喜欢他啊!”
     阮心瑜道:“妹妹……喜欢他?那明南王进京不过半月,是个什么样的人,恐怕连皇上都未必清楚,妹妹如何会喜欢他?”
     我只得嗫嚅道:“这个……我们……一见钟情嘛!”
     阮心瑜顿了半晌,叹了口气,道:“妹妹,只打你那次受伤醒了之后,就和姐姐生份了。有了心事也不愿跟姐姐说。莫不是还在怪我?你以前不止一次说,定要进宫,母仪天下!可是今天……你在百花盛宴,处处留心,有意掩盖锋芒,似根本就不愿进宫。虽然姐姐知道,这样对你也许是件好事,但是……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?”
     我呆住,原来这阮心璃以前竟然有想当皇后之心!难怪那皇帝见了我,就说什么曾允诺于我,定封我为后!
     阮心瑜见我没有做声,只得又道:“那日我在离音阁,曾劝你不要进宫,你并不以为然,还与我争吵。那后宫之中多是勾心斗角之事,一不小心恐有性命之忧。况且自古帝王最是无情,进了宫,终此一生怕是难再过上开开心心的日子。我们虽然身为阮家女儿,需要担负家族之望,但这些事姐姐一个人来做就行了,你……只要高高兴兴地做阮家小姐,将来寻一个真心相爱之人,白头偕老,才是幸福之道。”
     我见她言辞恳切,倒是真心为我着想,心中不由有些感动。她只不过年长我一岁多,却是如此懂得世态炎凉,真情无价,实在难得。忙拉着她的手笑道:“我知道姐姐是真心为我好呢!璃儿有你这样的好姐姐,才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!”
     阮心瑜笑了笑,道:“傻丫头!”复又正色道:“你好好跟姐姐说,你……当真喜欢那明南王?”
     我心中一叹,只得道:“是啊。要不……我干嘛给他名牌?”
     阮心瑜道:“那明南王容貌俊美,气度不凡,的确是个人中之龙。只是……此人精光内敛,心机深沉,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。他府中妃妾甚少,如今你嫁过去应该不难应付,我只是怕将来……”
     我叫道:“哎呀,没事啦!姐姐你也想太多了。我要是真嫁了过去,他也别想三妻四妾!”
     阮心瑜笑道:“你呀!净说傻话!明南王要纳妃,你还能阻止不成?他若是对你有情,自然会好好待你,如若不然……”
     我怪叫道:“不然怎么样?我肯嫁他,是他的福气!还敢三妻四妾!我若是成了他的老婆,他当然要对我一心一意,要不然我才不要他呢!”
     阮瑜道:“哟,看不出我们璃儿还是个悍妇呢!”
     我佯怒道:“好啊,姐姐居然骂璃儿是悍妇!看我不饶你!”说完上前挠她,二人笑作一团。
     快到家时,天色已经有些暗了,我掀起帘子来查看,只见阮府门口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,不由得吃了一惊。阮心瑜道:“啊?想必是母亲她们等得心急了,所以都跑到门口来查看了。宫里应该早就报了信过来,她们怎么还如此心急?”
     我笑道:“哪儿啊!我看她们肯定是在高兴得不得了,在门口迎接我们的皇后娘娘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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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恩怨
     我走出禅房,兀自沉思,不解其意。文昕关切道:“小姐,回真大师说了什么?”我摇了摇头,不知如何说起。娘道:“璃儿,你以前最爱在寺里听经,我不如在这里打扰一日,明日再回府吧。”

     我一愣,不由问道:“为什么?住在寺里,能行吗?”
     娘笑道:“有什么不行,以前你也经常在这里住两、三天才回家的。让昕公子回去说一声,我们明天再回去好了。娘想在这儿多念些经,为你祈福。”
     我只得道:“那……好吧。”心想也好,也许在这寺庙里就不会再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了,然后再找机会仔细地问问那回真大师,说不定能知道回去的方法。于是遣了文昕回阮府传话,留了碧叶、子默伺候。
     宝光寺建在巍山之顶,因前来进香之人甚多,寺院东南特意还建有别苑,专供香客们住宿休息。我与娘亲捐了功德,在别苑中住了下来。用过晚膳后,娘独自来我房中,脸色有些凝重。我只得让碧叶先去歇着,细细地问她究竟有何心事?
     她只是默默地看我,眼中似已有泪,我不禁着急。连声问道:“娘这是怎么了?女儿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娘不高兴了?为何如此?”
     她拭泪道:“璃儿,再过几日,就是你的生日了。十六年了,十六年来,娘天天盼着你早些长大,能够寻一个好人家嫁了,如今……”
     我不由笑道:“娘,我这不是挺好的吗?”
     她似有恼意道:“好什么好!我问你,你为何会被明南王选中?”
     我心一宽,原来娘是在担心这个,不由轻笑道:“这有什么关系?女儿又不是被选进宫,以后再也见不着娘了。明南王府的大门随时都为娘敞开着,以后就算女儿嫁进了王府,娘也随时可以来看女儿!”
     她看着我正色道:“璃儿,那明南王明明是我们的仇人,你为何还这般开心?!”
     我一惊,仇人?!这话从何说起?
     她见我脸色惊疑不定,叹了口气道:“你这孩子从小就倔强,你可不要告诉娘,你嫁给他是为了报仇!娘不许你这样毁了自己一辈子!”
     我张大了嘴,说不出话来。
     她又道:“当年虽然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去向皇上告密,说你父王心存不轨,但却是那明南王亲自带来人来府中,拿人,抄家!说不定那告密诽谤之人就是他!如果不是你爹事先得知消息,只先一步将我接出府去,我哪里还有命在?当时我还怀着你,只身一人能往哪里去?本想一死了之,只是想到你还未出生便……娘怎么狠得下心?”
     我不禁暗自思索,当年?也就是十六年前了,那时的明南王也不过是小孩儿,说起来应该是他爹了。莫非阮修之与他就是因为此事而结怨?
     娘抹了抹眼泪,继续道:“好在老爷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,将我收留在临江别苑之中,直到把你平安生下来。老爷大恩大德,我们母女这辈子也难以报答。”
     我沉了沉脸,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。这阮修之哪来这么大的胆子,敢收留罪臣之妻女?不仅如此,还将我养大成人,甚至送去百花盛宴!如此不说,居然要我嫁给明南王!他到底是何居心?
     娘见我默不作声,以为我心中有愧,复又平声道:“如今,你被选为明南王妃,已经既成事实,无法更改。你叫娘……情何以堪?”
     我一惊,忙道:“娘!你别这么说!我……我在百花盛宴,也是身不由已。”
     娘满面愁容地望着我,道:“这可如何是好?不如让你爹想个法子,退掉这门亲事?”
     我沉声道:“恐怕不行。皇上亲口御封,岂是儿戏?再说……”
     娘哭道:“那怎么办?怎么办哪?不行,我去求你爹,你虽不是他亲生,他却一向最疼你,我去求他,他一定能想到办法!”
     我不由打断她道:“没用的,娘。如果我告诉你,就是爹要我嫁给明南王的,如何?”
     她吃惊地张大了嘴,颤声道:“怎么会?不会的。你爹不会让你嫁给仇人的!你爹……与你父王有八拜之交,你在府里,吃的用的,比知秋还要好,他待你比心瑜还要亲,他怎么会……把你往火炕里推?”
     我不由得冷笑道:“果真如此?可是他曾亲口跟我说过,定要我嫁去明南王府。”
     娘颓然坐在椅子上,喃喃道:“怎么会?怎么会?”
     我淡然道:“说不定,爹早就打定主意,要我去报仇呢?”
     娘猛然道:“不会的!你父王临终之前曾经亲口告诉我,要我将你好好抚养成人,决不可去寻人报仇!你爹也知道,他不会让你去报仇的!”
     我不禁沉思道:“那又是为何?”
     娘直直地看着我,道:“傻孩子,虽是明南王来拿人抄家,下旨的却是皇上啊!你想找谁报仇?你父王贵为辽东王,与其他三王却素无往来。谁想到竟会遭人暗算?”
     我一惊,沉声道:“那如今的辽东王……是何人?”
     娘叹声道:“是你二叔严维岭。你父王过世后,皇上便下旨让你二叔承袭爵位,他……恐怕还不知道有你呢!”
     我脑中灵光一闪,急声道:“娘!我父王的名讳是什么?”
     娘讶异道:“你父王姓严,名维正啊!你怎么不记得了?”
     我胸口一窒,顿时惊得有些喘不过气来。严维正,不正是我严希真老爸的名字吗?怎么会这么巧?不可能的!
     娘没发觉我的异样,只是说道:“幸好我们母女二人的名字不曾在族谱之中,否则这十六年来哪里可能活得下来!”
     我震惊之余,哪里还听得进她说了些什么。娘见我呆呆地不语,只得唤了碧叶来服侍我休息。我躺在床上,竟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。总是在想我来到这里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。却不知那天机是什么!
     到了后半夜,天突然下起雨来,远处隆隆作响,似有雷声。我不觉生乏,竟然昏昏睡去。一夜无梦。我细心算了算,去了百花盛宴已有三日,为何每次都是三日之后便再无梦,心中甚为奇怪。
     清晨醒来,碧叶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我,说是昨夜一场大雨,竟将上山的路给毁去了一段,如今所有的人都给困在这山上了。下面的人上不来,上面的人也下不去。宝光寺的师父们说只能让大家在山上再住几日,官府已经派人去修路了,估计也用不了几天就能下山。我们无奈,只得安心住下。大家说都这一场雨来得奇怪,往年在这个季节极少有这么大的雨,而且上山之路乃青石铺成,坚固耐用,竟然会被一场大雨给毁坏,实在是前所未有。
     山上被一场大雨洗礼,愈加苍翠清新,我四处闲晃,倒也乐得自在。子默怕山中蛇虫鼠蚁众多,不让我走得太远。开玩笑,我严希真是出了名大胆妹,会怕那些东西?于是趁他们没留意,偷偷地跑到后山去玩。一来我也是想四处观光,二来昨晚娘跟我说的话我实在还难以消化,想一个人好好地想想。
     那后山的路就没有前山那么好走了,虽然还是人工开凿出来的路,却要陡峭许多。我只得手脚并用,竟然也走了许久。好不容易见到一处地势稍微平坦之处,便找了个块石头,坐下来休息。
     我只顾想着心事,根本没留四周的情况。突然不经意一瞥,只见一条手臂般粗壮的大蛇已悄悄地爬了过来,离我不过一米。我吓得半死,却不敢大叫,只得凝神不动,心中念着希望它当我是透明人,可是脚却是抖得厉害。我只见它离我越来越近,终于忍不住想跑,不料脚下一软,跌在地上。那大蛇一扭身体,居然朝我扑了上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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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无生
     我一见那蛇居然朝我扑了过来,吓得一声尖叫,蒙住了眼睛,准备着有个软体动物趴到身上来咬。等了半天,却不见有东西咬我,忙睁开眼一看,那蛇居然如一堆烂泥一般,瘫在地上,一动也不动了。眼前站了一个灰衣僧人,合什道:“阿弥陀佛,施主你没事吧?”

     我惊魂未定,连忙爬了起来,对那灰衣僧人施礼道:“多谢师父相救,请问师父如何称呼?”
     他低声道:“施主不必多礼,贫僧乃宝光寺弟子,法号无生。”我见他面目祥和,谨慎有礼,不由得感激道:“幸好遇到大师,不然我可就要成了那蛇的一顿大餐了。”
     无生只是微微笑了笑,走上前去将那蛇拎了起来,口中道:“阿弥陀佛,你去吧!”说罢将往林中一抛,那大蛇晃了几晃,竟乖乖地走了。我看得发呆,不由得叹道:“哇,无生大师,你可真是厉害!可是你这样放走了它,那它万一又去咬别人怎么办?”
     无生道:“万物皆有灵性,贫僧是出家人,不可杀生。”
     我讪笑着点了点头,心想这和尚还真是个心慈之人,连蛇都舍不得杀。却不料林中传来一声冷哼:“哼!大师是不是人杀腻了,如今反倒装起慈悲来了!”说着林中走出一个蓝衣女子。只见她身段苗条,步履轻盈,走路竟然没有声音。那脸上覆着一层轻纱,让人看不清楚她的容貌。
     无生合什道:“阿弥陀佛!女施主折煞贫僧了。女施主一路跟着贫僧,不知有什么事?”
     蓝衣女子恨恨道:“哼!满嘴仁义道德的人,都不是什么好东西!千手观音,你以为你做了和尚,我就不认识你了?你可知道我是谁?”
     无生叹了口气道:“贫僧不知道施主是谁。贫僧法号无生,施主所说的千手观音,早已经不在人世了。”
     蓝衣女子猛地掀开面纱,露出一张脸来。我猛然一见,不由得啊地一声叫出声来。那左脸之上竟然没有一点好的皮肤,全然是一片血红的疤痕,十分吓人。只听得那蓝衣女子怒道:“看看我是谁?你方才打蛇的手法,明明就是拈花手,还敢说你不是千手观音?”
     无生脸色一惊,黯然道:“善哉善哉!施主之难,都是贫僧的过错。”
     那蓝衣女子喝道:“废话少说!纳命来!”话音刚落,十指如勾,飞身往无生扑去。我大惊失色,不由叫道:“小心啊!”
     只见无生身形一晃,躲了过去,二人瞬间交上了手。我又不懂武功,不知二人谁更厉害,心中不由得焦急万分。那无生刚才出手救我,我自是感激,而这蓝衣女子却来历不明,还跟踪人家,恐怕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人。正在忧虑之中,忽然一人抓住我的胳膊,低声道:“小姐,站远些。”
     我回头一看,原来是子默,心中一喜,当下叫道:“子默,快帮忙!”
     子默二话没说,闪身冲了上去,我正自高兴,却见子默与蓝衣女子合攻无生,不由一愣,急叫道:“子默,你干什么?我是叫你帮那和尚!”
     子默一愣,跳了出来,沉声道:“小姐,请恕子默难以从命!”
     我气道:“为什么?”
     子默道:“凌宵宫有宫规,不能与自己人动手。”
     我惊叹道:“啊?什么意思?那女的……是凌宵宫的人?”
     子默道:“正是,她是左护法姬蓝风。”
     我不觉叹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她为何要杀无生大师?子默,刚才无生大师救了我一命,你快帮帮她。”
     子默看了我一眼,摇了摇头,没有做声。我心急如焚,大声斥道:“你是怎么回事?!那人救了你主子!如果不然,我早死了,你也活不成!”
     子默浑身一震,却没有动。忽然听见砰地一声,无生似已中招,瞬时摔在地上,口角流出鲜血。那姬蓝风翩然落下,大笑道:“哈哈哈!想不到你大名鼎鼎的千手观音,我凌宵宫的头号仇人,今日竟然落在我的手上。”
     无生挣扎着坐起,惨然笑道:“十年未见,姬护法的武功精进不少。贫僧……自愧不如。”
     姬蓝风脸色抽动,愤然道:“十年,十年,人一辈子有多少个十年?!你……你可知道,我恨你入骨!”
     无生脸色惨淡,悠然道:“当年确是我负了你!只不过……咳咳……”话未说完,咳出一口鲜血,我见状大惊,忙上前扶住他,急声道:“无生大师!无生大师!你受伤了?!”
     无生喘了一口气,轻声道:“多谢女施主关心,贫僧无碍。”
     姬蓝风喝道:“你也知道是你负了我!苗一岚!我只问你一句,当初你为何要偷走《百草经》?!为何要弃我于不顾?!”
     无生苦笑道:“我一生炼毒成痴,怎会放过凌宵宫的绝世药书!谁知……咳咳……竟然害了那么多人!”他闭了闭眼,似有不忍,又道:“你……我只是利用你,你恨我……咳咳……也是应该的。”
     我睁大眼睛看着他,不料他与那姬蓝风竟然有这样一段过往,当下心中犹疑不定。无生见我沉默不语,微笑道:“女施主,我是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千手观音苗一岚,你……你不必同情贫僧……”
     我立即道:“我不管你以前是谁,我只知道你是刚刚才救了我一命的无生大师。你放心,有我在,我不会让她杀你的。”
     姬蓝风怒道:“你是什么人?凭什么对他保证?!”
     我不由笑道:“就凭他是我的恩人!他如果刚才不出手救我,你能看见他显露武功吗?你能那么肯定他就是千手观音?他明明知道你跟在他身后,可还是毫不犹豫地救了我,那就说明他是个好人!”
     姬蓝风哈哈大笑,笑声凄厉冲天,怒道:“他是个好人?!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!你看看我这张脸,那就是拜他所赐!我凌宵宫悬壶殿几十口人命,都是被他所杀!你居然还说他是个好人!”
     我悚然一惊,复又转回头去看无生。只见他微闭双目,脸现悲凄之色,叹道:“唉!贫僧十年前所造之孽,实难偿还!你……你动手罢!”
     姬蓝风道:“你以为我不敢杀你?!”
     子默忽然道:“左护法,千手观音乃我凌宵宫的大仇人,依属下看,还是将他带回凌宵宫,交由宫主处置吧!”
     姬蓝风道:“闭嘴!我自有主张!轮不到你说话!”
     我情急之下不由叫道:“你不能杀他!他是宝光寺的人,你杀了他,宝光寺恐怕就会和凌宵宫结怨了!”
     姬蓝风道:“区区一个宝光寺就能威胁我凌宵宫?就算是皇帝亲临,也要对我们礼让三分!况且这千手观音,本就作恶多端,我们不追究他们窝藏之罪已经算是便宜他们了!”
     无生黯然道:“我在寺中多年,承蒙师父不弃,收为关门弟子,每日抄念佛经,以赎前罪。如今……怎么能再去连累他老人家?姬蓝风,你要杀便杀,不必多说!”
     姬蓝风不怒反笑道:“好!我就送你去见阎王!”说罢,举掌袭来,我大惊之下,顾不得多想,反身扑到无生上,欲挡住无生。眼见那姬蓝风掌风袭到,我吓得埋下头去,却见眼前人影一晃,砰地一声,那一掌硬生生地打在了子默身上,子默身子一晃,倒在地上。
     我失声叫道:“子默!”不由怒视姬蓝风道:“你!你好狠毒!竟然连同门也打!”
     姬蓝风怒道:“子默!你疯了吗?”
     子默沉默不语,只是翻身坐起,闭目运功。姬蓝风见我瞪着她不放,寒声道:“我凌宵宫虽为你阮家训练护卫,可不是要听你号令!你走开!不要挡着我办事!不然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阮家人,一样照打不误!”
     我直声道:“你想得美!有本事就先杀了我!”
     姬蓝风怒极,左手微动,闪电般地挥了过来,却见白袍一闪,一个僧人挡在我们面前,合什道:“姬施主手下留情!主持方丈有请!”
     姬蓝风不由得收招忍气,怒道:“你又是什么人?!”
     那白袍道人道:“贫僧无智,乃回真大师座下大弟子。无生,是我师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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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凌宵宫主
     那白袍道人微笑道:“世间之事,皆有因果。施主不如前往宝光寺一叙,师父已在普航禅院恭候施主。”

     姬蓝风道:“我凭什么要听你的?”
     白袍道人只微微一笑,并未答话,只见他抓起无生,转眼已跳出十米多远。姬蓝风急忙展动身形追了上去。我眼见这变故只在瞬息之间,心想也追不上他们,心中担心默的伤,便守在子默身旁。不一会儿子默调匀气息,张开了眼。我忙问道:“子默!你没事吧?”
     子默低声道:“我没事。”
     我不由急声道:“你刚才为什么挡过来?你知道那样很危险!以后千万不能这样!”
     子默道:“保护小姐安全是我的职责!”
     我柔声道:“我知道你是为了我,不过也不能这样不要命!听见没!我要你答应我,以后不准再这样!”
     子默飞快地瞥了我一眼,只是不做声。我无奈道:“你呀,别以为自己武功好就逞强,你知不知道如果刚才你被她打伤了,我……我可怎么办呀?我会内疚一辈子的!”
     子默惊异地看了我一眼,生硬道:“子默是小姐的武公子,为小姐死,是应该的。”
     我气道:“胡说什么!我不要你死!我不管,总之你要答应我,以后不准再这样,不然……我可不要你了!”
     子默沉默半晌,只得闷声道:“好。”
     我才放缓脸色,道:“他们好像去什么普航禅院了,我担心无生大师,不如去看看吧。”
     我见天色已晚,便让子默背着我一路疾行,很快便到了普航禅院。我示意她躲起来,不要暴露了自己。自己找了个门缝偷偷望去,那院中蒲团坐的正是回真大师,无智站在右边,他脚下躺着的居然是无生!我心里一惊,只听见姬蓝风道:“回真大师,我敬你是一代宗师,才和你讲道理!这人分明就是祸害武林的千手观音苗一岚!他抢我凌宵宫秘笈,杀我门人,我定要将他带回凌宵宫处置!”
     回真大师道:“善哉善哉!施主说他是千手观音,老衲却说他是无生。前尘如烟,他既已入我佛门,虔心向善,施主又何必苦苦相逼?”
     姬蓝风道:“老和尚!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!他是我凌宵宫的要人,今天我就要带他走!你要如何?”
     我正自着急,却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,我当是子默,不由得挥了两下手,道:“别闹!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!”
     那人却笑道:“姑娘为何在此故作神秘?”
     我一惊,回头一看,哪里是子默?分明是个白衣男子。只见他白衣胜雪,黑发如墨,双眼如漆,风雅翩翩,站在月光里恍若仙人,不由得看呆了。他复又笑道:“姑娘怎么了?在下脸上有字吗?”
     我不禁脸红,暗想道:严希真啊,严希真,你的定力真是越来越差了,见了帅哥就发傻!当下清了清喉咙道:“你是谁?”
     他淡然道:“在下宫雪衣,姑娘如何称呼?”
     我不禁笑道:“宫雪衣,名字很好听。我叫阮心璃。”
     他脸色微变,喜道:“你是璃儿?已经这么大了?”
     我不由得奇怪,他认识我?糟糕,我的记忆中全然没有这样一个人哪!正在犯疑,却见子默自房顶飘了下来,见他便躬身行礼,口中道:“属下参见宫主。”
     我一愣,宫主?难道是凌宵宫宫主?不会吧!他微微一笑,道:“子默的武功又精进了。嗯,璃儿的眼光不错。”
     子默道:“宫主怎么会来这里?”
     宫雪衣道:“我四处追查千手观音苗一岚的下落,方才得知他藏匿于宝光寺中,所以过来看看。”
     子默道:“属下刚才见到姬护法与无生,就是苗一岚在后山动手,随后无智大师便将姬护法请到这普航禅院来了。”
     宫雪衣只嗯了一声,复又看向我,眼中温柔万分,我不由得看呆了。他是那样温润如玉,清透无害,全然不似明南王的深沉内敛。只听得他笑道:“璃儿这些年可好?上次听说离音阁着火,你无大碍吧?”
     我笑了笑,道:“我没事,多谢宫主关心。”
     他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,他的手温和柔软,那么自然而然,我不由一愣,只见他推开门道:“随我进去看看。”我只得任他牵着我走了进去。
     姬蓝风一见宫雪衣,忙躬身行礼。回真大师合什道:“凌宵宫主,老衲有礼了。”
     宫雪衣拱手道:“大师有礼。我等打扰大师清修,实在有愧,望大师见谅!”
     回真大师清声道:“宫主远道而来,来者是客。老衲自当尽尽地主之谊。无智,你去准备一桌斋饭,我与宫主共进晚膳。”
     无智应声而去。姬蓝风气道:“我们不来吃你什么斋饭的!快将苗一岚交出来!不然,可别怪我踏平你这宝光寺!”
     宫雪衣斥道:“蓝风!你怎么对大师如此无礼?”他虽然是在喝斥她,语气却无比地轻柔温和,似春风拂面一般,哪里有半点不适?却见姬蓝风脸色一变,当下低头默不做声。我不禁暗暗称奇,这可是我见过的最没威严的喝斥了,但那姬蓝风却畏惧得很,神色之间不敢有半分不敬,当真是奇怪啊!
     宫雪衣走到无生身边,仔细地查看,朗声道:“他……果真是苗一岚?”
     回真大师道:“阿弥陀佛!千手观音,早已于十年前,消失人间了。此人,乃是我关门弟子,无生。”
     我怕他会对无生不利,急忙道:“宫主,他是无生,不是什么千手观音了。你不要杀他好不好?刚才在山上,他还救过璃儿呢!”
     宫雪衣道:“哦?他救了你?”
     我连声道:“是啊,刚才有条大蛇袭击我,幸好被无生大师看到,他出手救了我,就是因为他救了我,所以……才会被姬护法看出来他的武功。”
     宫雪衣没有说话,只是一味地查看无生,我吃不准他的心意,只得紧紧地盯着他。忽见他抬起头来对回真大师道:“大师!我若放过此人,那《百草经》和悬壶殿三十三条人命,恐怕也不会宽恕雪衣!”
     回真大师道:“善哉善哉!因果循环皆有定数。那《百草经》已然被毁,三十三条人命已经不在。我们为何纠缠于已不在的生灵,却不肯放过一个已经悔过的灵魂?无生为他所造之罪孽日夜诵经,十年来从无间断,已是赎罪了。”
     忽然听见无生喘声说道:“师父,弟子一生所造之罪孽,无可饶恕,就让弟子去吧,这样弟子也可以得以解脱了。”
     宫雪衣沉思半晌,淡声道:“大师,他已身受重伤,没有我凌宵宫独门伤药,难以存活。不如大师将他交给我,我带他回凌宵宫治伤。”
     我惊喜道:“宫主肯放过无生大师?”
     宫雪衣看着回真大师,正色道:“不过在下有个条件,伤好之后,他需在悬壶殿赎罪,终身不得踏出凌宵宫半步!”
     
     听到宫雪衣开出的条件,我不禁骇然,那不等于终身监禁?不由得皱了皱眉,转念一想,只要保得命在,还是好的。

     回真大师思索半晌,叹声道:“好吧。不过施主可向老衲保证,不伤他性命?”
     宫雪衣淡声道:“好,在下保证。”
     回真大师道:“凌宵宫主一言九鼎,胸襟广阔,所说之话从无虚言,在江湖上无人不敬仰宫主的为人。今日得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宫主既然保他性命,老衲也就放心了。”
     姬蓝风脸抽动了几下,终是没有出声。我不禁松了一口气。心想这宫雪衣还算是个宽宏之人,不由对他又生了一分敬佩之心。
     只见他轻声道:“大师言重了。”当下取出一粒药丸来,塞入无生口中,我不禁愣了愣。只听他道:“九宵灵玉丸可护他心脉,三天之内,不会有性命之忧。待我们回到宫中,再取伤药医治。”
     回真大师唤了人来,将无生抬去休息了,我心中忐忑不安,宫雪衣见我神色不定,温和笑道:“璃儿怎么了?还在担心他吗?宫主哥哥向你保证,他不会有事的。”
     我见他眼神沉静,有一种安定人的力量,不由心神一松,轻声道:“我知道,有宫主在,他不会有事。”
     回真大师道:“请宫主、护法先去别苑休息,待斋饭好了,老衲再差人来请。”
     宫雪衣微微一笑道:“好,有劳大师。”说罢,复又牵起我的手,慢慢地向别苑走去。我见他对我如此亲近,却是自然无比,仿佛认识了很久,心中只觉得很是温暖。
     宫雪衣笑道:“璃儿小时候最喜欢缠着我讲故事了,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宫主哥哥,宫主哥哥地叫,现在见了我,怎么有些生份了?”
     我一愣,听他提起往事,不由得望了子默一眼。见子默神色之间似有一丝紧张,当下不敢做声,唯恐又说错了什么。
     宫雪衣又道:“那时候你身子太弱,总是生病。修之怕你长不大,不得已才把你送来凌宵宫。你才三岁,已经玉雪可爱,小嘴又甜,整个宫里的人都喜欢你得很呢!”
     我不由得笑了,这阮心璃倒是人见人爱哪!
     宫雪衣笑道:“你五岁时离宫回家,哭得是稀里哗啦,把我的衣袖都擦湿了,你可还记得?那时我不住地哄你,你却说要我等你长大,定要嫁我为妻呢!”
     我张大了嘴,脸红了红,不由得低声道:“宫主哥哥怎么尽提些璃儿的丑事?”
     宫雪衣笑道:“小璃儿不好意思了呢!好了,我不提你的丑事了。我听说这次百花盛宴你被选为明南王妃了?”
     我只得“哦”了一声,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     宫雪衣淡声道:“我们凌宵宫与明南王府没有打过什么交道,但从通晓殿的消息来看,这一代明南王是少年得志,十八岁就继承了王位。他在所属藩地励精图志,大胆激进,将南藩之地治理得国泰民安,蒸蒸日上,的确有经天纬地之才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一动,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?
     宫雪衣道:“我已经让通晓殿去搜集更多与明南王有关的消息,弄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,璃儿将来嫁了过去,也至于太糊涂。”
     我不由得心生感动。他这般为我打算,简直就如亲人一般,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,轻声道:“宫主哥哥,谢谢你,你对璃儿……真好。”
     宫雪衣微微一笑,柔声道:“我当然要对你好了,因为你是我的小璃儿啊!将来谁敢欺负我们璃儿,宫主哥哥决不会放过他!”
     我笑着点了点头。拉着他的手,不觉已走到别苑门口,娘正在门口张望,想必是见我许久不归,有些急了。见到我才松了一口气。但见我拉着一个男人的手,不由得吃了一惊。
     我只得笑道:“娘,这位是凌宵宫宫主。”
     娘忙福了福身道:“原来是宫主,盈月有礼了!”
     宫雪衣道:“桂姨娘不必多礼。天色已晚,风又凉,你们赶紧进屋歇着吧。”
     我随娘回了屋,娘去张罗晚膳,我唤了子默过来,想问问他有关宫雪衣的事。免得明日见到他又露出破绽。
     子默道:“小姐想知道什么?”
     我想了想道:“宫主当真会救无生大师?”
     子默道:“宫主说的话从来不会有假。他既已许诺留他性命,就绝不会杀他。”
     我沉思道:“小时候我曾在凌宵宫中住过?”
     子默道:“是。”
     我叹了口气,道:“宫主对我这么好,我都有点不知所措了。”
     子默道:“小姐不必多虑。宫主向来疼爱小姐,对小姐就如自己的亲妹妹一般。”
     我沉思半晌,复又问道:“那通晓殿是做什么的?”
     子默道:“凌宵宫除了中宫之外,底下所属有三殿,文武殿、悬壶殿和通晓殿。文武殿专门训练文武公子,所有武功秘笈都在文武殿。悬壶殿是研究药理毒草的,凌宵宫所有毒药和伤药都出自悬壶殿。至于通晓殿,是专门搜集天下情报消息的组织。”
     我讶然,想不到一个凌宵宫,居然这么庞大复杂。分门别类,样样精通。不由得叹道:“这么大的一个凌宵宫,分门别类又如此复杂,想来这个宫主恐怕不那么好当。”
     子默道:“这是自然。宫主虽然有一军师、二护法相助,分管三殿,却仍然需要以德服众。宫主十六岁便做了凌宵宫主,早先宫中不服之人大有人在。”
     我惊叹道:“十六岁!太厉害了。他也是文武公子吗?”
     子默道:“是。宫主原是‘元’字辈武公子中年纪最轻的一个,只因他性情温和,天赋极高,因此最得前任宫主喜爱。”
     我不由叹道:“是啊,刚才见他训斥姬蓝风都象是在聊天一般,象他那样一个人,恐怕永远也不会生气吧?!”
     子默道:“这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     我扑哧笑道:“子默你还真是老实,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。我不过是说着玩笑的。”
     子默正色道:“反正属下从来没见过宫主生气。”
     我不禁喟然,这宫雪衣方才见到凌宵宫的大仇人苗一岚都不曾动怒,可见他的涵养有多好了。不知道这样一个玉雪一样的人儿,生起气来会是什么样子?不由得眉毛一扬,笑道:“你们宫主,可有娶妻?”
     子默一愣,答道:“未曾娶妻。”
     我复又笑道:“难怪啦!以后有了老婆,说不定就会时常生气了。”
     子默道:“为何?”
     我乐道:“你不知道吗?通常谈恋爱的人呢,情绪就很容易受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的影响,说不定就会时常为了一些小事生气。”
     子默默不作声,我暗自觉得好笑。不禁想知道那宫雪衣以后的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!如果是个悍妇,那可就好玩了。看那个姬蓝风就是一副火爆脾气,如果他们俩凑一块,倒是有趣。
     一想起姬蓝风,忽然想起她脸上的伤疤,不由得问道:“子默,无生大师为何会害死凌宵宫那么多人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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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遗赠
     子默见我问起无生,不由得沉默了许久,我见她不说话,似有内情,不由得追问道:“他明明是个男子,为何号‘千手观音’?”

     子默叹一口气道:“苗一岚武功高强,但最精通的乃是用毒和易容之术。他在江湖上行走,竟无人得知他的真实面目。常人见他忽男忽女,不知其究,所以才称他‘千手观音’。”
     我愣了愣,易容?这个东西倒是在武侠小说里经常看到,某些易容高手可以将自己变成另一个人,想不到还真有其术。
     子默又道:“他酷爱研究药理,天下药书,只要他找得到,便要去翻来研究。不知他如何得知我凌宵宫悬壶殿有一本《百草经》,便打上了主意。”
     我不由沉思道:“凌宵宫高手如云,他怎么偷得到?”
     子默道:“他也知道凌宵宫不是个来去自如的地方,当时姬护法分管悬壶殿,于是他便乔装成大夫,设计亲近姬护法,让她带他进了凌宵宫。”
     我想起先前姬蓝风对他的恨意,方才明白那苗一岚竟是以感情为饵,进入凌宵宫,盗经杀人,难怪姬蓝风对他恨之入骨。
     子默又道:“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医者,除了姬护法,谁会对他多加留意?他千方百计骗得姬护法将《百草经》给他看,并默记于心。谁料竟会被军师尧汩发现了。尧汩心思缜密,不动声色,只让人去细细盘查他的身份,才得知他原来是千手观音。当即布下天罗地网,欲在悬壶殿擒他。”
     我啊了一声,虽知无生最后还是逃脱,但免不了捏一把冷汗。
     子默接着道:“他发现行藏败露,不惜毁了《百草经》,放出烟花冥。那烟花冥是如轻烟一般的毒雾,无色无味,杀人于无形,悬壶殿三十三口人,尽皆死于非命。宫主震惊,忙命文武殿所有武公子全力追杀,怎料姬护法情系于他,反倒不顾同门之谊,助他逃脱。谁知苗一岚为逃命,竟置姬护法的性命于不顾,弃她而去。”
     我黯然无语,不知当时是怎样的惊心动魄啊!
     子默痛心道:“宫主心痛难当,三天三夜不眠不语。饶是如此,宫主见姬护法也中了毒,九死一生,一张左脸尽毁,心中不忍,只收了她悬壶殿管事之权,但凡宫中之事,一律不许她过问,只令她一心一意追查苗一岚的下落。”
     原来如此,整整十年了,想必这十年中,姬蓝风、无生、宫雪衣的日子都不好过吧。
     子默又道:“凌宵宫对苗一岚下了江湖追杀令,想必他已处无容身,才会进了这宝光寺。”
     我叹息道:“他做了回真大师的弟子,应该是真心悔过,这些年过得恐怕也是难捱。”
     子默不语,我复又叹道:“可惜,好好一个人才,却走错了路。”
     两人相对无言,各怀心事。忽听见宝光寺中有钟声响起,甚为急促,子默一惊,道:“不好!宝光寺出事了!”我们连忙出门张望,只见宫雪衣身影一闪,转眼不见,只有声音徐徐传来:“子默护好璃儿,不得擅离!”
     我急道:“发生什么事了?宫主要去哪儿?”
     子默道:“小姐不必担心,宫主已经过去查看了。”
     我坐立不安,总觉得有大事发生,于是唤道:“子默!我不放心,我们还是去看看吧!”
     子默无奈,只得陪我前去宝光寺,我抓着一个和尚便问发生了何事,那和尚慌慌张张,只说好象是无生大师出事了,我心里一惊,直朝寺后禅院奔去。进了后院,只听见姬蓝风凄然大笑道:“我报了仇了!我终于报了仇了!”
     院中僧人站了一排,无智大师也在。宫雪衣立于院中,眼中似有不忍,沉声道:“蓝风!你这是何苦?”
     姬蓝风恨恨道:“我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心愿,就是手刃这无耻之徒!如今属下心愿已了,宫主你要杀要剐,蓝风绝无怨言!”
     宫雪衣眼色黯淡,闭目不语。我心知不妙,连忙跑进房中,见无生倒在塌上,双目紧闭,似已断气。当下惊喘一声,扑过去将他扶起。
     我手忙脚乱,不住地唤他,希望他能醒转过来,盼宫雪衣还能将他医治好。我又摇又推,心中已是急得半死。忽见他睁开双眼,淡然笑道:“施主,想不到贫僧将死之人,还能遇到施主这样的好人!贫僧死而无憾了。”
     我不由急道:“无生大师你别这么说!你不会死的,我一定会让宫主哥哥治好你的。”
     无生喘一口气道:“施主不必安慰贫僧,能死在她的手上,贫僧并无怨言。”说完复又看了我,道:“施主面带祥瑞之光,定是心善之人,你我有缘……咳咳……”
     我忙抚他背,轻声道:“无生大师,你别说了,好好休息。”
     无生定神道:“贫僧一生,杀人如麻,罪孽深重,死不足惜。只是可惜……”
     我正想问他有什么可惜,却见他凝神看我,心意不定,似乎在思索什么了不得大事,不由得疑惑不安。
     他叹了一口气道:“贫僧有一物,乃是贫僧毕生心血所铸,从未离身。若贫僧死了,此物长埋于地下,不能造福于人,也甚为可惜。不如……”
     我疑惑道:“大师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     他忽然猛烈地喘气,双手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来,慢慢打开,竟是一个半尺见方的小盒子。我仔细看来,那盒子似纯银制造,表面镶有一块翠绿的碧玉,十分精致。
     只听得他气息越发微弱,断断续续道:“此物……若落在恶毒之人手上,必……后患无穷。我见……施主是个……有缘人,不如……收下此物……我……也心安了。”
     说完他将银盒递到我手中,我犹疑不定,不知如何是好,只听他拼尽力气道:“你……你记好了……要打开它……乾方坤圆……记住……”
     话音一落,他手一松,颓然倒下,已然断气。我心中哀恸,不禁哭出声来。子默进来,惊见我伏在无生身上哭泣,忙将我扶起,我抽泣道:“无生大师……死了!”
     无生一死,宝光寺中丧钟响起,在山中回荡,说不出的凄婉哀凉。
     第二日,回真大师闭门清修,不再见外客。我心中黯然,只得将那银盒收好,心想人虽然不在了,但有个纪念物总是好的。宫雪衣本想命姬蓝风回凌宵宫领罪,但见她双眼涣散,神志不明,竟然已有疯癫之态。宝光寺也无奈,在宫雪衣一再赔礼之后,不再追究她杀人之罪。宫雪衣召来弟子,将姬蓝风送回凌宵宫去。
     我不禁觉得奇怪,那上山的路已经被毁,他们都是怎么上得山来的?宫雪衣只是笑道:“璃儿,前山的路不通,还有后山啊。只不过,平常之人是上不来的,习武之人要上来,却不是难事。”
     我不由释然,忽见文昕远远地走了过来,不由惊喜交加,叫道:“文昕,你怎么来了?”
     文昕上前拜过宫雪衣,方才答道:“听说上山的路坏了,府里都很不放心,遣我来瞧瞧,我刚才上山时见路已经修得差不多了,虽不平整,还能过人,就上来看看小姐。”
     宫雪衣道:“既然路已经修得差不多了,我也该下山了。我离开宫中多日,还真有些不放心。蓝风……唉。”
     我不由叫道:“宫主哥哥你要走了?那我们一起走吧。”
     宫雪衣笑着抚了抚我的头发,柔声道:“好吧。我也送璃儿一程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还有些不太释然,轻轻问道:“宫主哥哥,你心里……还恨无生大师吗?”
     宫雪衣轻叹一声,微弱如水,只声道:“恨?人生苦短,恨有何用?当年他伤我凌宵宫数十条人命,如今罪孽已赎,不过是化作一般尘土。何必再有恨?随风去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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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情意暗生
     我让碧叶收拾东西,与宫雪衣到普航禅院中去与回真大师道别。回真大师不愿相见,只遣了无智传话,愿我们一路好走。我见大师也是性情中人,想必无生之死对他是个打击,不由得心下黯然。

     山中虽然已经不再下雨,但山路还有些湿滑,我让碧叶、惜人小心扶着娘,自己闷闷地走在前面。宫雪衣一路少言,只大略问了问文昕百花盛宴之事。文昕不敢隐瞒,事无巨细,一一禀报,我不禁有些暗恼。
     宫雪衣听闻我主动将名牌赠于明南王,不由得沉思半晌,轻声唤道:“璃儿!”
     我不由气恼道:“宫主哥哥不用再问了,这件事,的确是我……唉,自作自受!”遂咬了咬嘴唇,不想再说话。
     宫雪衣淡笑道:“璃儿害羞了?我们的璃儿长大了,有心事了。”我只是不语,他叹了一口气,将一样东西塞进我的手中,我细细一看,竟是块玉珮。那玉珮呈淡紫色,通透无比,清凉圆润,刻有一个“衣”字。
     我一愣,不知何意。宫雪衣笑道:“此乃我贴身之物,江湖上的人见了它就如同见了我。以后璃儿若有什么事,可以把它拿出来,料想他们还会给我这个凌宵宫主几分薄面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一惊,这么贵重之物,为何私赠于我?不由得犹豫道:“宫主哥哥,这太贵重了,璃儿……恐怕受不起。”
     宫雪衣道微微一笑,牵着我的手缓缓前行,轻声道:“我的小璃儿长大了,不知道还象不象小时候那样爱闯祸?以后做了明南王妃,必然不可再任性了。宫主哥哥不能时时在你身边,见到此玉,就如同见了我,不好吗?”
     我心中一暖,只得道:“既如此,多谢宫主哥哥。我一定好好珍藏。”复又仔细去看那玉,阳光里那玉的颜色似乎起了变化,不觉惊讶出声:“啊?它……它变色了!”只顾看玉,脚下却没留神,不小心一滑,眼看就要摔到地上。宫雪衣袖袍轻拂,将我揽进怀里,关切道:“璃儿小心!”
     宫雪衣的怀抱柔软而温暖,和明南王完全不同,我面色红了红,歉声道:“谢谢,璃儿没事。”却觉得窝在他怀里无比舒服,正暗自窃笑,却发现大家都停了下来,不由得抬头望去,眼前不知何时多出三个人来,赫然是明南王和他的二个护卫!
     明南王见我倚在宫雪衣的怀里,眼色一暗,却没说话。我不由得一呆,下意识地脱开宫雪衣怀抱,低下头去。文昕在我耳边轻声道:“此番路塌,皇上责令天京府衙三日内必须修好,那明南王想必是来查看的。”
     我“哦”了一声,只听得宫雪衣朗声道:“原来是明南王,在下宫雪衣,见过王爷。”
     明南王脸色微变,笑道:“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凌宵宫主,真是久仰久仰。”
     宫雪衣道:“王爷过奖了,在下不过是江湖闲人,徒有虚名而已。”
     明南王道:“你凌宵宫文武公子都是当代俊才,悬壶殿的伤药连大内皇宫也比之不及,通晓殿的弟子更是遍布天下,没有凌宵宫打听不出来的事。本王虚有王爷之名,哪比得上宫主你惊世之才!”
     宫雪衣道:“王爷真是折煞雪衣了,实愧不敢当。在下得知王爷已点中璃儿为王妃,特来探望。璃儿年幼贪玩,以后嫁进王府,若有不是之处,还望王爷多多包涵。”
     明南王眼光一闪:“哦?”向我看来,我只得浮出一个微笑,却不知说些什么。他却笑道:“既然如此,就由本王来送未来的王妃回府吧!”
     宫雪衣道:“也好,在下还有要事在身,就先走一步了。”遂回过头来对我笑了笑,道:“璃儿好好爱惜自己,我要先走了。”
     我有些不舍,却只得点了点头。他与众人作别,吩咐文昕子默好好照顾我,便转身离去,我望着他的背影,想起与他相处不过一日,却仿佛认识了十几年一般,心中好生感慨。
     明南王的护卫走上前来,恭敬道:“属下已在前面备了马车,走过这一段路,便可上车前行。”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,只得跟着他们慢慢前行。眼前这一段山路颇为狭窄,凹凸不平,仿佛是刚刚才铺好的,想必就是大雨中被毁去的一段。我担心我娘,便让子默背了她先走,只让文昕扶了我缓慢地走着,我不停喘气,似有些力不从心。那路面湿滑泥泞,走了不过十分钟,已经累得难受,脚底一滑,被碎石一绊,竟崴了脚。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,我不由得“啊”地叫出声来。文昕急道:“小姐,我背你吧!”
     我咬了咬牙道:“不用,你照顾好自己就行。我自己……慢慢来。”话刚说完,突然觉得腰间一紧,脚下一空,竟然被明南王腾空抱了起来,我一惊,不得不拢住他的双肩,急道:“你干嘛?放我下来,我能走!”
     他也不答话,只是抱着我一路快走,几下已将文昕她们甩在身后。我不由得有些不快道:“你快放我下来呀!为什么你每次都让别人看我笑话!”
     他沉声道:“什么笑话?你的脚扭伤了,还能走吗?痛就不要逞强,不然苦的是自己。反正我已经抱过你几次了,更何况,如今你已是钦定的明南王妃,还怕什么?”
     我只得瘪瘪嘴,任他抱着我走得飞快,不一会儿已经走出那段毁坏之路,前路宽阔平坦,我又叫道:“好了,好了,已经好了,放我下来吧,我自己走。”
     他并未如我所愿,只是看着我轻声道:“我不想放,如何是好?”
     我愣了愣,呆呆地看他。那宫雪衣也是无比俊俏之人,与他相比,一个温柔和煦,一个却俊美无俦。只见他五官精致,刚柔并济,眉宇之间更有坚毅之意。我靠在他怀中,闻到他身上隐隐有十分干净的味道,很是舒服。心中不由得暗叹,若是真嫁了他,只是每天看看,也是赏心悦目的吧!
     他也不说话,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,眼光平静无波,似有柔情暗生。我不禁红了脸,低声道:“你……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?”
     他只是浅浅一笑,道:“心璃……我叫你心璃可好?”
     我一愣,脱口道:“好啊。可是,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,这不公平。”
     他轻笑出声,道:“天下居然有你这样的女子,连自己夫君的名字都不知道!”
     我不由懊恼道:“有什么奇怪的。他们人人都叫你明南王,又不是叫你的名字,我不知道也不奇怪呀!”
     他了然道:“既如此,就让为夫亲口告诉爱妃。我复姓东方,单名一个汐字。潮汐的汐。你可记住了?此人将会成为你的夫君,终生与你相守……”
     我喃喃道:“东方汐?”复又抬眼去看他,听得他说终生相守,不由心中一阵狂跳,他……他是什么意思?不由得又念道:“东方汐……”
     他笑道:“嗯,爱妃唤我有何事?”
     我嘻嘻笑道:“王爷不累吗?还是放我下来走吧。你可别把我宠坏了,以后就赖着你!”
     他只是看我,似乎不愿将眼光移向别处。轻声说道:“心璃,叫我的名字……”
     他的脸越来越近,离我的脸不足一寸,几乎可以闻到他的呼吸。我不禁呼吸急促,心跳如鼓。我不停地劝自己不要紧张,不要紧张,手上却愈发地没力。我仿佛中了魔,只得喃喃叫道:“东方汐……”
     他满意地笑道:“你要记着,以后但凡没有外人的时候,便要叫我的名字,知道吗?”
     我紧张得说不出话来,只是点头。他一路抱着我走到山下,放在马车上,一只手竟去掀我的罗裙,我吓了一跳,按住裙子紧张地问道:“你要干嘛?”
     他笑容未变,只是轻轻地握住我的脚,缓慢地揉搓,那力道恰好,疼痛竟然缓解了不少。他轻声问道:“还疼不疼?”我羞得满脸通红,生怕被文昕她们见到,连忙将脚缩了回来,急声道:“不疼了,不疼了。谢谢你。”
     他轻笑出声,不觉轻抚我的脸道:“阮心璃,这天下之大,你,只属于我东方汐一个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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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 惊梦
     自那日东方汐将我一路抱回了静漪园后,整个天京的人都知道了明南王对未来的王妃是如何地关心宠爱。不久便传开了“第一美人情定明南王,二人佳偶天成,乃是绝世良缘”之类的故事。各种版本层出不穷,大多是说第一美人对明南王在百花盛宴一见钟情,竟然连皇后都不愿做,将名牌私自赠于明南王,而明南王亦对美人情有独钟云云。

     我暗自觉得好笑,大约这才子佳人的故事就是这样编出来的吧。但一想到那日他对我出乎意料地温柔体贴,不由得思绪万千,当真是剪不断,理还乱。
     府中的人也知道了这位未来的姑爷待我不错,众人皆是称羡,阮心瑜也笑意绵绵,似已打消了顾虑。只有我娘,脸色愈发落寞。她似乎已经去找过阮修之,但知道我要嫁入明南王府,已不可更改,心情更为沉重。每日只是看着我叹气,不再言语。众人只当她是不忍心我嫁人后离她而去,从而闷闷不乐,也不以为意。
     最让我痛苦的事,自那日之后,我便又开始不停地做梦。有时候白天不小心打个盹,也会梦见阮心璃的往事。梦中所见,一会儿是小女孩,一会儿又是少女的样子,扰得我不胜其烦。只是此事颇为奇怪,我又不敢轻易对人讲,不由得终日心神恍惚,神不守舍。
     阮心瑜见我如此精神不济,不由得笑道:“妹妹这是怎么了,整天都没精打彩的?是不是……在想明南王了?”
     我嘟着嘴道:“谁有空想他啊?!”
     阮心瑜道:“还不承认?那天他送你回来的时候,我看你满脸喜色,尽是小女儿的娇羞之态,还不承认你对他早已情根深种?”
     我张大了嘴,惊讶道:“我哪有?姐姐就知道取笑我!是他……非要抱我回来的……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……一路招摇过市!”
     阮心瑜笑道:“呵呵,姐姐看得出来,明南王是真心喜欢妹妹呢!你若是对他无意,哪会让他抱你回来?还敢说对他毫无情意?”
     我气道:“我不跟你说了!”转身就走。
     阮心瑜忙拉住我道:“好了,好了,好妹妹,姐姐不过是跟你说笑呢,你倒认真了。”
     我看了看了她,没有说话。她只得陪笑道:“好妹妹,别生气了。姐姐陪你去无瑕阁里坐坐,那里可有你喜欢的宝贝哦。”
     我心一动,宝贝啊?是什么好东西?于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了。于是唤来子言、子默,一起往无瑕阁去。那无瑕阁是静漪园的主阁,我还一次都没有去过。上次听文昕说每个园子的主阁都会摆下一个阵法,不知那无瑕阁又是摆的什么阵?
     静漪园里花草甚多,园中有一湾流水,贯穿其中,仿佛别有深意。那无瑕阁在园子深处,若没有人带路,几乎就找不到它的所在。我不由得暗暗问子默:“无瑕阁摆了什么阵?”
     子默低声道:“玄水阵。”
     我皱了皱眉,问道:“有什么奥妙?”
     子默道:“虚实不定,以柔克刚。”
     我听得不明所以,心想也问不明白,不由得兴味索然。只随她们几弯几拐,进了无瑕阁。子言子默在门外守候,我随阮心瑜上了楼,不由一惊,这阁里的东西摆设竟在梦中见过。不由问道:“姐姐,宝贝在哪儿啊?”
     阮心瑜道:“你自己去拿啊!”
     我下意识地走到一个书柜旁边,掀开几本书,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暗格,格内放着一本书,还有一小石头珠子和沙包。竟是些小孩儿玩的玩意儿。
     阮心瑜笑道:“你小时候可会玩这些了,不过有一次被爹看到,训了你一顿,吓得你半死,就把东西藏我这儿了,你可记得?”
     我内心惊惶不安,眼前仿佛又看到一个小女孩被一个成年男子训斥,在那里嘤嘤哭泣。当下手中一松,东西统统掉到了地上。
     我神思恍惚,头脑发晕,轻声道:“姐姐,我……我有点不舒服。想……歇一会儿。”
     阮心瑜见我脸色有些苍白,不由关切道:“你怎么了?要不要我去唤子默上来,让她陪你回去歇着?”
     我摆了摆手道:“不用,我……躺一会儿就好。”
     阮心瑜只得扶了我躺在软塌上,不住道:“你这是怎么了,这几天好象精神也不好。可不是生病了!干脆叫个大夫来瞧瞧!”
     我低声道:“不用。一会儿就好。”说着,竟自睡去。
     恍惚中我似乎和阮修之站在波心亭里,我神色畏惧,好象十分的不安。阮修之脸色严厉,似有不快。只听得阮修之道:“璃儿!你要听话,爹不是偏心,爹这么做,虽是委曲求全,但也是为了你好!”
     我颤声道:“爹爹为何不愿让璃儿进宫?那明南王是我的仇人,我才不要嫁给他!”
     阮修之叹了口气道:“非是爹爹有私心,实在是……唉!你也知道我们阮家会出一位皇后,瑜儿去了百花盛宴,必是皇后无疑,你又何必……”
     我低声道:“璃儿从来没想过要和姐姐争。璃儿只要能进宫,就算是做个普通妃子,也是甘愿的。”
     阮修之厉声道:“不行!你以为爹爹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?你以为只要你进了宫,得到皇上宠爱,便可以查出你父王被害的真相?你太天真了!那后宫是什么地方?岂能容你一个女子干预朝政?我不许你去!”
     我吓了一跳,眼中似有泪,道:“不会的,皇上……会待璃儿好的,他……一定会帮我的。他答应过我……”
     阮修之断然喝道:“够了,傻璃儿!皇上不过是随便哄哄你,你倒是当真了!”
     我吓得不敢再说话,阮修之放柔了声音:“好孩子,爹也舍不得把你往狼窝里放。可是你也知道那明南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,如果你不嫁给他,如何能进得他府中,去好好地查个清楚?只有做了他最亲近的人,他才不会防备你,这样你才好行事!”
     我低低地哭起来,抽泣道:“可是……可是璃儿……真的不想嫁给仇人!”
     阮修之脸色不耐:“你怎么如此地不明事理?我跟你说过多少次,在哪里跌倒,就要是哪里爬起来。明南王害死你全家,你连这么一点点事情都不能忍辱负重,如何才能成大事?你还想报仇?就这个样子,何时才能为你的父王讨回公道?”
     我垂泪不已,心中似乎十分害怕。
     阮修之挥了挥手道:“好了,你回去吧。总之百花盛宴你一定要成为明南王妃,为了你父王,为了你自己,你都不能改变这个计划!你要是有一点出息,就好好地筹谋打算,不要再浪费时间去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!”
     我只得黯然地走了出来,忽然景物一变,我似乎身在一个精致的楼阁里,阮心瑜正气呼呼地看着我。我大声叫道:“文昕、子默!你们送二小姐回静漪园去!”文昕与子默对望一眼,神色不解。阮心瑜转身走了,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,眼泪却流了下来。口中只是说着:“爹不准我进宫,连姐姐也不让我进宫,为什么?为什么?皇上,难道璃儿这一生真的无缘服侍你吗?”手中抚着一朵桃花,脸有悲凄之色。
     想了半响,我不由得伏在桌上嘤嘤哭起来,忽又突然站起身来,拼命地摔东西,书本、笔墨掉了一地。烛火被我扫翻在地,蜡油流出,火迅速点燃了书本和布帘,四处流窜。我只是呆了一呆,禁不住哭笑起来:“好!好!烧!烧!都烧掉!全部都烧掉!全部烧成灰!什么明南王,见鬼去吧!”
     火势越来越大,书柜爆出一块烧着的木屑,砸中了我的胸口,我“啊”叫了一声,不禁倒在了书桌底下。此时我才开始有些害怕,只得躲在书桌底下,四周热浪袭人,我喘不过气来,几乎快要死过去……
     此时我双眼一睁,啊地一声坐了起来,凝神一看,窗外天色已黑,我竟然又做了一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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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一叶知秋
     醒来时我已经在静漪园自己的屋里,心中为那梦中之事惊惶不定,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了屋里。定下神来细细地想,那离音阁里的火竟然是阮心璃自己放的,不禁犹疑难定。照梦中的情形来看,那阮心璃似乎对皇帝有情,而阮修之又不许她进宫,反而要她嫁给仇人,因而心生绝望,纵火自焚。为何她如此惧怕阮修之?阮修之又如何能肯定阮心璃去了百花盛宴就会成为明南王妃?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

     青荷点了灯进来,见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,不由一愣,轻声道:“小姐醒了?为何不让奴婢进来服侍?”
     我回过神来,见青荷神色不定,只觉有几分迷糊,遂叹气道:“哦,我刚刚才醒,正想叫你呢!哎,对了,我明明是在无瑕阁,何时回来的?”
     青荷笑道:“还说呢,二小姐说小姐睡得死沉,怎么叫都叫不醒,只好让默公子背你回来的。”
     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连忙叫道:“叫碧叶去请文昕来,我有事问她。”
     过了一会儿,文昕进来,见我正在吃饭,不由得愣了一愣,问:“小姐这么急叫文昕来,有什么要事?”
     我让青荷碧叶出去,拉着文昕坐到里间,低声说:“凌宵宫通晓殿是不是什么事都打听得出来?”
     文昕道:“这个……我不敢说凡事都知道,但是只要是发生过的事,都会有一些线索。小姐……想打听什么?”
     我想了想道:“你去帮我查查十六年前辽东王叛乱之事,越快越好。”
     文昕沉思道:“十六年前?小姐查这件事做什么?”
     我笑道:“文昕先别问这么多,只管去查,这事我只有主张。”文昕只得领命而去。
     我又是接连梦了三天,便不再做梦。我隐约知晓了一些事情的真相,心中反倒越发不安起来。心中总是觉得阮修之要我嫁去明南王府,不是那么简单。
     阮心瑜大婚之日将近,府里越来越忙碌。夫人和姨娘们张罗着我们二人的嫁妆,静漪园里每天人来人往,知乾也是没事儿就爱往这边跑,唯一不见阮知秋。阮修之早已撤了他禁足之令,想必他心中尚有怨气,总躲着不见我们。
     出不了门,又无事可做,我只得悄悄地溜到湖边去玩。看着他们忙来去,眼见着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,心中不禁有些烦乱。我难道真的要嫁给那个东方汐吗?只是找不到那块古怪的牌子,我就只能呆在这里做阮家三小姐,那就非他不嫁了。只是不可真的动情,否则以后可怎么办?
     我正自胡思乱想,阮知秋站在我身后都不知道。直到听到他幽幽道:“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?外面风凉,可别冻着。”
     我一惊,赶紧从石头上站了起来,小心笑道:“原来是大哥,你……今天怎么有空……在这儿?”
     他看了我一眼,低了头,似乎已经感觉到我的戒备之心,苦笑了一下,道:“璃儿……你就这么怕我吗?”
     我一时语塞,竟不知如何作答,只听他叹了口气,道:“上次……是我不好,你……吓坏了吧?大哥真是没用,不仅保护不了你,还伤害了你。”
     我见他神情呆滞,似乎已经伤心过了头,有些麻木了,不由得心中不忍。轻声道:“小妹不值得大哥如此费心。大哥要好好保重身体,勿以我为念。”
     他轻轻叹道:“他……待你可好?”
     我一愣,方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“他”,应该是指东方汐,复又笑道:“大哥放心,他待我很好。”
     他沉默半晌,方又道:“如此……也好。那天他送你回来,大家都说你们……很般配。”
     我笑了笑,试探道:“是吗?大哥……也该为小妹找个嫂嫂了……”
     他忽地抬起头来看我,眼神中竟有无限的哀伤之意,口中却淡淡道:“再说罢……璃儿……你或许不知道,这一生,我恐怕再不会喜欢别的女子。”
     我不觉一呆,咬了咬嘴唇,没再说话。
     他见我不说话,慢慢地走到我面前,抬起手来,似乎是想碰我,顿了一下,复又放了下去,苦涩道:“璃儿,你知道吗?大哥心里,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。不过你大可放心,我绝不会再做出伤害你的事。将来……他若对你不好,你只管告诉我,我不会放过他。”
     我无话可说,心中万分惆怅,他一心一意地爱我,甚至对世俗之见不管不顾,这份心,也不是一般男子可有。只是……我注定要辜负他的一番情意了。
     两个人就这样站了半晌,他只是默默地看我,也不说话。我却见阮修之自湖边走了过来,问道:“知秋,你怎么在这里?这个时候不是该在风波亭练剑吗?”
     阮知秋回身恭敬道:“是。孩儿这就去。”
     阮修之又道:“回来!你随我去波心亭,我有事跟你说,明日再练吧。”
     我见到阮修之一脸严肃,复又想起前几日做的那个梦来,不由心头一跳。阮修之对我柔声道:“璃儿回去吧,你娘方才在找你呢!”
     我只得“哦”了一声,转身往静漪园走去。见阮知秋和父亲走得远了,不由得缓缓地松了一口气。
     回了静漪园,青荷便说文昕正在找我,于是赶紧进了屋,只见文昕手里捏着一叠纸,正在细细地查看,不由问道:“你在看什么呢?”
     文昕一见我便说:“小姐,凌宵宫来消息了。我正在看。”说罢将手中的那叠纸递了过来。我叹道:“哇,这么多?太夸张了吧?”
     文昕道:“不仅仅是前辽东王之案,还有有关现明南王的,宫主一并传了过来。”
     我一愣,心想当时宫雪衣说去查查明南王的为人,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,他对我倒是关心得紧,当下心中一暖,拿着稿子仔细地看了起来。
     辽东王严维正二十八岁继王位,三十岁进京辅政。性直豪爽,交游广阔,才干过人。朝中文武大臣无不与之交好,并与内阁一品学士阮修之结为异姓兄弟。时值西南有月异国人不断侵犯我边境,仗着兵强马壮,屡屡强行闯进我边界城市烧杀抢掠,犯下滔天罪行。宁西王凤宇赞及明南王东方昱皆以边城在两藩交界之地,不便出兵为由,向灵苍帝请旨。帝不能夺,命严维正与内阁八名一品学士商议对策,正拟朝中出一主帅,领军十万,西、南二王各出兵五万,共同退敌。然内阁八名一品学士中,简松楠、易铭志等七人均不赞同出兵征讨,只责令西、南二王加强防备,勿使百姓再受其扰。帝许之,三月后,月异国与其西面的耀新国联合来犯,大军三十万兵临城下,边关告急。正见朝中无人请命,遂上书愿亲自领兵,杀敌报国。帝不得已许之,拔兵马十万。正从辽东藩地调来五万兵马助阵,遂有告密者称,严维正自备龙袍玉玺,拥兵自重,意图谋反,帝惊而抄之,令明南王带兵进京,在辅政王府搜得龙袍玉玺,继尔将其满门抄斩。阮修之及其不在天京之家属,未获其罪。帝感念严氏一门多为有功之臣,令其弟严维岭继承辽东王爵位。
     我一口气看完,呆坐在椅子上,心中思虑万千。这其中倒是把事情交待得十分清楚,只是并未提及告密者是何许人?此人能亲自去向皇帝告密,多半也是朝中官员,只是满朝文武那么多人,会是谁呢?当下沉声道:“文昕,凌宵宫可否查到那告密之人?”
     文昕道:“这……事隔多年,恐怕很难。况且既是告密,那知道这个人的除了他本人,就只有先帝爷。先帝三年前已殡天,这个秘密要查出来,怕是……”
     我打断道:“无论如何,一定要尽力去查。先帝虽然去了,但他身边的人应该还在。他在下旨抄家之前,必定是见过什么人的,你速速去查!”
     文昕应了一声“是”。我复又小声道:“此事不可让任何人知道,尤其是老爷,明白吗?”文昕看了我一眼,点了点头,转身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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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 旧案
     文昕走后,我不断翻看手中纸页,后面几页都是与东方汐有关的。

     东方汐,东方昱第八子,母亲璠玦,蓝族第一美人,昱之侧妃。汐三岁识字,五岁赋诗,博览天下群书,文韬武略,智慧过人。武承蓝族空灵门门下,乃第十三代门主蓝其山之关门弟子。内力绵延,身法灵秀,深不可测。昱先立长子沂为世子,沂十岁夭折,复立次子汜。汜不学无术,酒后伤人命,遂废之。再无正妃之子可立。昱对汐喜爱之胜,几欲立之而不得。后为平息世子之争,设下三道关卡,过者可立。余四子中唯汐过三关,昱大喜,遂立之,时年十六岁。其后,昱将藩国之事多交于汐决断,汐果断英明,赏罚分明,深得民心。二年后,昱病逝,汐继明南王位。
     汐继位以来,励精图治,手腕严谨,国中之人无不敬重。兄弟中虽有不服,却无机可乘。汐无妃,只继位时得一侍妾,乃其奶娘之女,温柔贤淑,端庄大方,体弱,无子嗣,却深得汐心。后于今年百花盛宴,点中阮修之之次女阮心璃为正妃。
     看到后面几句,我不由得叹了口气,上次也听文昕提起过,他府中有一侍妾,已经是众多王爷中妃妾最少的了。可是心中却仍然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似的,怏怏不安。也许这也就是我不想嫁他的原因之一了吧。我,严希真,现代文明社会的独立女子,怎么能容忍自己的老公三妻四妾?
     可是在这个蒙昧的古代社会,你不让男人三妻四妾,那才是怪事。想到此,我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,门外传来脚步声,我心一动,忙将纸页烧了,出了内室。
     青荷笑意吟吟地说道:“小姐,大少爷来了。”
     我一惊,心想这么晚了,他过来干什么?难道不怕阮修之罚他?正在思索,只见他已经走了进来,脸色凝重,却不似下午时那般哀凄了。
     我只得叫青荷奉茶,让他坐了,只沉思半晌,开口问道:“璃儿,你老实告诉大哥,你……要嫁明南王,是否别有内情?”
     我一愣,淡声道:“大哥怎么这么问?小妹在百花盛宴被明南王点中,这是众所周知的事。”
     阮知秋抬头看了我一眼,欲言又止,似乎有所顾忌。我不由得心中生疑,只得浅笑道:“大哥别想那么多了,改日好好地给妹妹寻个嫂嫂才是。”
     阮知秋只得站了起来,轻声道:“璃儿好好休息。”我送他到门口,他复又折回,似下了决心,沉声道:“璃儿只需要记着,大哥心里,永远只有你一人。终有一天……大哥会让你回到我身边的。”说完他大步而去,独留下我在门口发呆。
     阮知秋啊阮知秋,我到底要怎么做,才能让你彻底地对我死心?
     过了几日,文昕带了消息回来,只说先帝殡天之时,身边的人尽皆殉葬,几乎查不到任何线索。那告密之人究竟是谁,已经成了一个谜。以严维正的为人,刚正性直,料他不会做谋反之事,但在他府中竟搜出龙袍玉玺,的确令人怀疑,除非有人嫁祸于他。于是又吩咐文昕道:“如此,就麻烦了。你去查查严维正是否与人结怨?尤其是朝中官员。”
     文昕领命而去。我兀自沉思,此案的确是疑点重重,严维正极可能被人栽赃陷害,只是事隔多年,要调查清楚,恐怕是困难重重。如果真与明南王有关,那我嫁了东方汐,是否能查到一丝线索?还有那阮修之,与严维正关系如此密切,居然没有受到牵连,反而官运亨通,成了内阁首辅,实在令人生疑。
     我心中顾虑众多,隐约觉得自己若是嫁去了明南王府,恐怕会有更多未知之事在等着我,想起那日回真大师所言,我现在想要回我那个社会去,似乎是不大可能。不觉烦躁不安。
     我终日在府中等待文昕的消息,总是心不在焉。阮心瑜大婚之期将近,心事反倒越发沉重起来。我知道她的心思,却也无可奈何,只得每日与她说笑,逗她开心。
     夫人几乎每天都在静漪园里用膳,教导阮心瑜要贤良恭淑,好好侍候皇上。她虽然真心高兴,却也实为不舍,言辞之间颇有些伤感。
     就这样又过了数日,文昕才回到府中。我急忙将她拉进屋里,询问进展如何。
     文昕沉思道:“小姐,此番翻查旧案,着实费力,当时之人大多不在了。那严维正是性情中人,最为耿直,要说结怨,似乎并没有什么仇家。”
     我只得问道:“那当时的朝中官员,可有与他政见不和的?”
     文昕道:“要说政见不合,那倒是挺多的。朝中党派势力向来分为两派,一派是以老爷为首的,内阁中的易铭志、方华生和护国将军燕北翎都属这派;另一派便是以天威将军赫连越为首,内阁中的简松楠和其他四人均属这派。严维正之乱时,只有老爷、简松楠、方华生、易铭志四人在内阁之中,那时的天威将军和护国将军都还只是军中的副将。只是在平定月异国之乱时,建立战功,才得以封了将军。”
     我沉思道:“这样说来,父亲与严维正有八拜之交,那辽东王也应属父亲这一派了?”
     文昕道:“不然。那严维正向来刚正不阿,从不因私废公,虽私下与老爷交好,却并不属于哪一派。”
     我想了想道:“那就麻烦了,他会得罪谁呢?也可能谁都会得罪。”突然眼睛一亮,问道:“当时严维正主张以兵退敌时,朝中有哪些人反对?”
     文昕道:“除了老爷,尽皆反对。”
     我一愣,皱了皱眉道:“这就怪了,为何两派之人异口同声地反对?那……当时还在内阁,如今已经不在的人有哪些?”
     文昕想了想道:“有沈韦扬,告老还乡,不过去年已经去世了;陆荣,冒犯天颜而被流放;蔡黎,因病去逝;辛谦,辞官归田了。”
     我沉思道:“如此说来,死了两个,还剩下两个。那告密之人会不会是他们其中一个?”
     文昕道:“这也不无可能。只是如此追查,太过于费力。如果能知道先帝下旨之前召见过谁,就好办多了。”
     我当下叹道:“没错,如果能查出这一点,可能答案就呼之欲出了。文昕,你再去盘查宫中之人,我就不信先帝身边的人全部都死光了,你细细地查,定要找出一个半个来。”
     文昕应了声“是”,却未动身。
     我不由问道:“怎么了?还有什么事吗?”
     文昕犹疑道:“有一件事,文昕实有不解。”
     我淡声道:“你有什么就说,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。”
     文昕道:“小姐为何对这件十六年前的旧案如此感兴趣?倘若是查明南王之事,还尚可理解,可这辽东王……”
     我笑道:“文昕不必多虑。我查这件旧案,其实与明南王也有关联。你不用多想,只管去查,速速来报便是。”
     文昕只得应声而去。青荷进门笑道:“昕公子这几天在忙什么呢?每天都不见人影。小姐都要出阁了,她也不帮忙。”
     我笑道:“帮,她在帮我一个大忙呢!不过嘛,不能告诉你!”
     青荷佯怒道:“小姐不说就算了,我还不稀罕听呢!”我正欲笑她小气,却见碧叶气喘喘吁吁地跑了进来,叫道:“小姐!小姐!”
     我轻斥道:“你这丫头怎么老是冒冒失失的,什么事啊?”
     碧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道:“小姐,明南王的聘礼送到了,你赶紧去看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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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 出嫁
     四月初八,阮心瑜大婚。天还没亮,府里已经忙得翻了天。静漪园里人来人往,乱作一团。夫人拉着阮心瑜的手,眼泪似已经止不住。阮心瑜双眼微红,似已有泪,只是不住道:“母亲快别这样,女儿怎么承受得起。”

     我见她们个个都有泪意,不由得笑道:“你们这是怎么了,姐姐是进宫做皇后,又不是上刑场,干嘛哭得这么伤心,应该高兴才是。”
     娘轻拍了我一下,轻声道:“璃儿别说傻话。你姐姐这一去,想要再见一见,怕是难了。”
     夫人拭泪道:“璃儿说得没错,应该高兴才是。瑜儿,进了宫,不比得在家里,凡事要多多思量,不可任性鲁莽,知道吗?”
     阮心瑜只是点头。我心中也不禁伤感起来。忽听得门外有人道:“吉时已到!请皇后娘娘摆驾!”一行人将阮心瑜送到门口,只是凝眸含笑,也不再多话。阮心瑜跪拜道:“女儿去了!望父亲、母亲保重身体,切勿以儿为念。儿定当谨守妇德,尽心侍奉皇上。”说罢,拜了三拜,夫人忙将她扶起,她方上了车,远远地去了。
     阮心瑜,我那聪慧无比,兰心慧质的姐姐,为了阮家整个家族的希望,终于走进了深沉似海的后宫。
     皇帝大婚后,我便独自一人住在静漪园中。自生日之后,东方汐来过阮府两次,皆是与阮修之讨论政事,我并不曾与之相见。奇怪的是,生日那天后,我又连续做梦三天,仔细地回想,似乎每次都是见过东方汐之后便会做梦,不由得心生疑窦,却又不知为何。
     我让文昕去盘查宫中曾侍奉过先皇的故人,但始终没有什么进展,只带来一个新消息,说此次阮心瑜得以封后,阮派势力仿佛已经有了优势。朝中党争日渐激烈,皇帝似已有不满。明南王虽与阮家结亲,却并未表明态度,成为阮派势力中的一个。
     我心想有文阑子言,紫莲朱络在身边,阮心瑜的后位必定无碍,这才反应过来,为何阮府主子,不论男女都有文武公子。想必即使是阮家小姐,也是要担得大任的。
     我终日在静漪园里闲坐,也甚是无聊,文昕找了不少的书给我看,却总是些诗集、文集,不合我意。一日,我正在园中发呆,碧叶又气喘吁吁地跑来,边跑边叫道:“小姐,小姐!”
     我看了她一眼,没有答话,她跑到我身边,才四下张望了一下,低声道:“小姐,不好了,奴婢刚刚才听到一个坏消息……”
     我懒懒地闭了眼,不耐道:“又怎么了?”
     碧叶脸色紧张,悄声道:“小姐,我刚才看到夫人和桂姨娘在园子里说话,好象是说朝中之人为了与明南王交好,纷纷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他做侍妾呢!”
     我猛地张开眼,心中一怔。想不到我还没进门呢,那边倒先安排上了。不由得冷笑一声:“是吗?明南王艳福不浅嘛!”
     碧叶急道:“我的好小姐,你怎么还这么悠闲啊?你不着急吗?”
     我轻笑:“着急有什么用?如今我们是在阮府,不是辅政王府!再说了,我爹好歹也是内阁首辅,皇上的老丈人,我还没嫁过去呢,他是不会纳妾的!”
     碧叶犹豫道:“可是……奴婢听说,这次天威将军和护国将军都想与明南王结亲,已经找他说了好几次了,他……好象并没有拒绝。小姐,你说……明南王会不会……等你一进门就把其他的女人迎进门?”
     我哼了一声:“那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机会。”谁敢跟我抢老公?我让她死得……很难看。
     碧叶一怔,复又笑道:“也是,明南王对小姐好得很呢!定不会这样待小姐的。老爷也说了,明南王若是未娶正妃而先纳侧妃,于礼不合,他是不会坐视不管的。”
     我愣了愣,哼,阮修之是怕我还没嫁过去就失宠吧,会妨碍他的“大事”。于是烦闷道:“行了,你这丫头成天打探小道消息。该干嘛干嘛去,我想一个人呆会儿。”
     碧叶正要说话,却听得一人道:“璃儿就快嫁人了,怎么心情反而不好了?”
     我抬头一看,竟是阮修之,连忙起身行礼,口中谨慎道:“爹爹怎么过来了?”
     阮修之笑道:“我来看看璃儿啊,再过些日子,你嫁去辅政王府,爹想见你可就不那么容易了。”
     我心头一跳,总觉得他的话别有深意,不由得轻声道:“爹爹这是说的什么话,爹爹想见孩儿,只管来王府,孩儿定当出门恭迎。”
     阮修之道:“爹知道你孝顺,你姐姐如今做了皇后,反倒不如以前自在了。好在你并未入宫,我与你娘还算宽慰。”
     我让碧叶去沏茶。阮修之又道:“刚才碧叶跟你说的话,我都听见了。你也别往心里去,但凡男人三妻四妾,本就是常事。更何况明南王少年才俊,朝中之人巴结者甚多。你是他亲点的正妃,又有爹爹和姐姐做靠山,他定会好好待你。料想那王府之中无人敢对你不敬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冷笑,却并未作声。
     阮修之沉吟道:“只是,府中妃妾一多,是非便多。璃儿需事事留心,切不可有违君意,以免坏了大事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一动,低声道:“爹爹是怕璃儿拴不住明南王的心吗?”
     阮修之笑道:“璃儿是天京第一美人,以璃儿的姿容才能,怎么会不合明南王的心意?这一点,爹爹从不担心。”
     我沉然道:“可……民间传言……明南王并不好女色。”
     阮修之道:“这个璃儿你就有所不知了,天下男人,无不好色。别说是明南王,就连你爹我……”说到此处,他忽然顿了顿,复又笑道:“算了,不说这个了。你看看,这几天还需要准备什么,都要带些什么人过去,好好清点,可别遗漏。”
     我想了想道:“多谢爹爹关心,璃儿会好好准备的。”
     阮修之起身叹道:“那好,爹就不打扰你休息了。以后要什么事,可让青荷早些来通报。”
     我应了一声“是”。起身送他出了园子,心中隐约为他那最后一句话有些不安。
     无波无澜地过了一个月,转眼就到了五月十六。天气已经微热了,天才没亮,我便被娘从被窝里拉了出来,青荷碧叶细心地为我妆扮,喜服穿了里三层外三层不说,头上更是插满了珠钗,我一个早上没进食,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,一站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,恨不得立刻倒下去。但一看到镜中的人儿果然美得不象真人,也就叹口气忍了。
     娘只是看着我,眼眶红红的,不发一语。这次夫人倒是冷静多了,不知是不是有了阮心瑜的经验,她似乎显得从容不迫。
     我真想趁空偷点吃的揣在身上,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得逞。不由得拉了碧叶过来,悄声道:“你去弄点吃的给我,不然我可能还没进洞房就先挂了。”
     碧叶愣道:“挂了?”
     我不耐道:“哎呀,就是死了,赶紧去呀!”
     碧叶大叫道:“小姐!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,什么死呀死的……”突然吓得捂紧了嘴,夫人立刻斥道:“碧叶!”
     碧叶吓得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,低头道:“夫人恕罪,奴婢……奴婢一时失了口。”
     我翻了翻白眼,心想真是没用,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,正在烦恼,忽然看见子默的身影一晃,又不见了。夫人轻斥道:“起来!今儿是什么日子?这么没有分寸!几个丫头当中,就数你最是莽撞!你若是随小姐进了王府,可教我怎么放得下心!”
     碧叶只是磕头,泪流不止,我心一软,不得不说道:“大娘别怪她了,是我不好。算了,赶紧帮我把头发弄好,别误了时辰。”碧叶这才含泪起身,帮着我把衣饰弄好。
     明南王的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地过来,大红的喜色染红了整个天京城。我在府门口拜别父母,上了轿。轿子很稳,可惜我饿得发晕,哀声连连。却突然见文昕悄悄地塞了几个桂花糕在我手中,不由又惊又喜,连声称谢。
     文昕笑道:“小姐不必谢我,这是子默专门给你留的。”
     我一愣,不由得笑得更甜,这子默啊,平常当她是块木头,想不到竟是如此细心的一个人呐!
     锣鼓喧天地走了有一个多钟头,轿子总算是停了下来,我头上盖着喜帕,什么都看不见,心中一急,不由得叫道:“青荷!”却见伸出两只手来,将我抱出轿子。我心中一跳,知道是他,也不再说话,由他抱我进了喜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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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宠爱
     喜堂之上似乎宾客众多,东方汐扶着我站好,我只看得见他脚下大红的喜袍,耳边听得他轻语道:“爱妃,先叩见皇上、皇后娘娘。”

     我心中一惊,怎么连皇上、皇后都来了,看来这明南王的面子果然够大。于是随他跪下,口中说道:“臣妾阮心璃见过皇上,皇后!”只听得皇帝道:“平身吧。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,不必如此多礼。”
     我听那声调平静无波,却仿佛有暗涛汹涌,不由得一阵紧张。东方汐只稳稳地扶住了我,似有一丝安慰。在热闹声中拜过了天地,我便被送入了洞房之中。
     我一个人坐在诺大的喜床之上,盖着喜帕好生无聊,不由得叹道:“青荷!”
     青荷忙进到我跟前,细语道:“小姐千万要忍耐些,一会王爷过来,与小姐喝过交杯酒,你们才算是礼成了。”
     我不禁大大地叹了口气,叫道:“忍忍忍!我忍不下去了!真是烦死人了,又累又饿,饥渴交迫!不行!你先去弄点的吃来!”让我饿着肚子等,还不如死了算了。
     青荷惊道:“这……小姐,王爷还没来呢,你不能单独进食的。”
     我不由得一把扯下头上的喜帕,气道:“这也不行,那也不行,你想闷死本小姐啊?”
     青荷吓得赶紧把喜帕往我头上盖去,一边说道:“小姐!你这是做什么?!新娘子不能自己掀喜帕的,不吉利!快点盖上!”
     我扯过随手一扔,那喜帕便飞到了墙角,愤愤道:“这是些什么破规矩!新郎就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,新娘子就得在这里呆坐挨饿!简直没有人性嘛!”
     青荷吓得不轻,赶紧去捡那喜帕,却见文昕走了进来,笑道:“小姐这是怎么了,这大喜的日子,发起脾气来可就不好看了。”一边说着一边挡住青荷塞给我一个纸包。我心头暗喜,叫:“青荷,你到外面去候着,我这儿不要你伺候!”
     青荷跺了跺脚,只得出去了。文昕道:“小姐只在这屋里坐坐,切不可出这喜房的门。文昕也出去守着,若是王爷来了,便通报一声。”
     我嗯了一声,忙打开那纸包,竟是两只鸡腿,不由得大喜过望。啃得正是高兴,忽然听到青荷道:“奴婢恭贺王爷大喜!”心中一惊,连忙将没吃完的鸡腿塞到床底下,胡乱地擦了两下嘴,把喜帕一盖,屏住了呼吸。
     门开了,好象进来了不少人,男男女女,我正疑惑,却听见东方汐道:“皇上请上座。”心头一跳,连忙要站起来。却有一人拉住了我,轻声道:“妹妹快别多礼了,坐着吧。”竟是阮心瑜,听她仍称我妹妹,不由心中一暖。
     东方汐径直走到我身边坐下,忽听一人道:“听闻新娘子可是天京第一美人,王爷何不让我们开开眼?”
     东方汐笑道:“张公子谬赞了。”正说着,却见他手持一柄秤杆,将我的喜帕掀了下来,我不禁抬头一望,见众人皆有惊叹之色。我也知道自己此刻定是美若天仙,不由得微微一笑。又听一人道:“新娘子果然天姿国色,无以伦比。”
     转眼望去,见皇帝与皇后坐在右边首位上,屋子里站了不少男男女女的人,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。我不由得望了望身旁的东方汐,他穿着大红的喜袍,长发束成高髻,戴紫金冠,双目含情,丰神俊朗,不由得心中一跳,忙低下头去。
     阮心瑜笑道:“真是郎才女貌,一对璧人。”又听人一道:“皇后娘娘说得是啊,明南王与王妃真是天作之合啊!”
     众人皆是笑语赞美,我只是不语,过了半晌,忽听得阮心瑜道:“好了,诸位还是散了吧。春宵一刻值千金,我们就不耽误两位新人了。皇上,我们也该摆驾回宫了。”
     皇帝“嗯”了一声,站起身来,自他进了这喜房,我才听见他说头一句话:“摆驾回宫。”
     众人忙躬身送别圣驾,我与东方汐送众人出了门口,方才松了一口气,我不由叹气道:“唉,这结婚可真是一件辛苦的事。”当下坐在椅子上,不愿再动。
     东方汐取来酒杯,浅笑道:“爱妃,饮过交杯酒,我们可就是正式的夫妻了。”
     我笑了笑,戏道:“王爷刚才在外面还没喝够么?”
     他走到我面前坐下,双眼与我平视,只是看我,却不发一语。我不由有些不安起来,小声道:“你在外面吃吃喝喝,高兴得很呢!我可是饿了一天了!你说!多不公平!”
     他轻笑道:“爱妃这么说,倒是我的不是了。”
     我挥了挥手道:“算了,我也……没怪你!都怪那些该死的礼仪,总是害我们女人!”
     他双眉轻挑,似有讶异,说道:“心璃……果然不是平常女子。”
     我干笑了两声,叹道:“你这么说是在赞我还是贬我啊?哎呀,不要尽顾说话了,我现在很饿,可以吃下一头牛。”
     他哈哈大笑,将酒杯递到我手中,我只得与他合颈交杯,一杯下肚,竟然不是酒。诧异道:“这不是酒!”
     东方汐笑道:“当然不是酒,我可不想把你灌醉了。”说着不停地为我布菜,我只顾埋头苦吃,哪有功夫细想他言下之意。基本上我饿的时候脑子就呈白痴状态,除了吃的,什么也看不到。狼吞虎咽地吃了半天,也不见他进食,不由问道:“你怎么不吃?”
     他笑了笑,轻声道:“我已经吃过了。”
     是哦,刚才他可是在外海吃胡喝来着。当下也不管他,只管敞开吃了个饱。他也不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我吃得起劲,不时地为我添菜。好不容易吃好了,觉得神清气爽,舒服多了。东方汐唤了人来将酒席撤了,拉着我进了内室。
     洞房花烛夜,我当然知道新婚夫妇要干什么,没来由地有些不安。我见他坐在床边也不说话,手心忽然冒出汗来。虽然生日那天与他也曾亲近,但和今日相比,却是两回事。我名义上算是个大学生,可对这种事却毫无经验,顿时四处乱瞄,却不敢正眼看他。只得吞吞口水道:“我……我还是叫青荷进来帮我先把头发拆了吧。”
     他抚上我的发,轻语道:“我来。”说着,将我头上的珠钗一一取下,头发顿时散落下来。他扶住我的腰,将我压向他,我不由得叫道:“还没吹灯呢!”只见他袖袍一拂,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。
     我心一慌,瞬时已被他压在床上,紧绷了皮肤,惶惑不安。他温软的双唇落在我的脸上,却轻柔无比,只听得他轻笑:“心璃,放轻松,我不会吃了你!”
     我不安地扭动身体,却猛然觉得身上一凉,喜服似已被他脱下。他的手在我的内衣内来回地游走,我全身发烫,颤抖不已。他温柔地抱住我,动作极为缓慢轻柔,直到我紧绷的身子慢慢地放松下来。
     这一夜,东方汐极尽温柔,令我不知不觉沉溺其中。以至于未来的无数个日子,每每想起这一夜,都终始悲喜难抑。
     天明时醒来,一夜竟无梦。他将我拥在怀中,睡得正熟。我张开眼仔细地看他,认识这么久,还是第一次这么近,这么细地看他。我见他眼睫微动,似要醒了,吓得赶紧闭上眼睛装睡。却听见他轻笑:“小丫头,还装睡?快睁开眼睛。”
     我兀自没动,他忽将我压在身下,叫道:“如若再不醒,本王可就要……”
     我吓得赶紧张开眼叫道:“醒了醒了!”
     他笑道:“醒了更好,那就……”说着一只手已往身下摸去。我吓得不轻,赶紧抓住他的手叫道:“不要!好痛哦。”
     他收敛了笑容,轻声道:“现在还痛?”见我点了点头,他只得将我拥进怀里,轻笑道:“没事,只此一次,以后便不会再痛了。”我羞得脸通红,只是点头。他在我唇上吻了一下,将我抱了起来,我未着寸缕,吓得抓着被子不放。他复又笑道:“心璃还害羞?你身上哪一处我没见过,没摸过?”
     昨夜的记忆立时涌上心头,我羞得只能将头埋进他的怀里,不敢看他。他将我抱进左侧一个大的屏风后面,里面竟然有一个十平米大的浴池。
     两人下到池子里,水没到胸口,我便放松了许多。那水竟是温的,似有流动之声,不觉奇怪。东方汐眼光停留在我胸口,我知道那里有一处上次被火烧伤留下的疤痕,不自在地动了动。他在我耳边轻声道:“此乃温泉池,只有爱妃与本王方可享用,心璃,可喜欢?”
     我呆了一呆,这里居然有温泉?太奢侈了吧!想那阮府已经极尽奢华,尚还没有温泉可以享用,这辅政王府是如何引进温泉来的?不由得惊讶地抬头望他,他只是一笑,又道:“你定是奇怪这里怎么会有温泉?据说是前辽东王在京辅政之时,发现后面山谷之中有温泉眼,因此才在府中建了这个温泉池。”
     我心一沉,前辽东王,莫不是严维正?正暗自琢磨,又听东方汐道:“心璃只需在这池里泡上一会儿,身子就不会痛了。”
     见他如此细心,我心一宽,当下玩笑道:“想不到辅政王府还有这么好的地方,只不过以后我们离京,可就享受不到啦!”
     东方汐眼色一沉,道:“那又有何难?只要心璃喜欢,本王在明南王府再建一处便是。”
     我愣了愣,低下头道:“不必了,我是开玩笑的。何必兴师动众?王爷这样宠我,就不怕别人说你贪念美色?”
     他懒懒地将我揽进怀中,轻柔地抚摸,抬起我的脸来,柔声道:“我说过,没外人的时候,要叫我的名字。”
     我只得叹息道:“东方汐……”
     他满意地笑了笑,道:“本王要宠谁便宠谁,天下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,又能奈我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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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 非烟
     我心一沉,不由得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,低语道:“王爷……”忽见他神色一顿,不由立即改口道:“汐……只会宠我吗?”

     他毫不在意地一笑:“当然。”说罢,温柔地吻我,我抵不住他的诱惑,竟在浴池中与他缠绵。这一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才将我抱回床上,唤了青荷进来为我更衣。
     刚刚梳洗妥当,却听见门外一个清脆的声音道:“奴婢昭然,给王爷和王妃请安!”
     东方汐平声道:“进来吧!”只见一个身段苗条的婢女走了进来,盈盈拜道:“奴婢昭然见过王爷、王妃。”
     东方汐道:“你不在快意园里,怎么来这里了?”
     只听得她脆生生地答道:“奴婢是王爷的婢女,昨儿王爷大喜,我们王府总算是有女主人,奴婢自然应该过来侍候。”
     我见她说得在情在理,干脆利落,是个调教得非常好的丫头,只是我并未唤她,她如此主动来请安,却是奇怪。
     却听得东方汐道:“你倒是尽心,若织那丫头呢?”
     她朗声道:“这儿有奴婢就行了,若织还在快意园里。”
     东方汐只嗯了一声,不再说话。只牵起我的手笑道:“这昭然、若织是我身边的丫头,平时里做事还行,就是爱管闲事,她们若有什么不好,你只管教训。”
     我低头笑了笑,没有说话。我是初来乍到,虽说是这王府的女主人,却是个新人。府里的情况我毕竟不熟,对于这些东方汐身边的大丫头却应该客气些。想到这里,不由得笑吟吟道:“你叫昭然?”
     昭然对我福了福身,恭敬道:“是的,王妃。我们这些奴才们都日盼夜盼,盼着这王府里能早日有个女主人,如今您来了,奴才们都高兴得很呢!”
     我见她虽言辞极为恭敬,却不卑不亢,神色平静,举手投足皆与一般奴才不同,心中不禁一动。于是又笑了笑道:“你倒是个伶俐的丫头,难怪王爷如此器重你。”
     昭然闻言一怔,连忙道:“奴婢不敢。奴婢只不过做好份内的事,王妃若不嫌奴婢笨手笨脚,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就是。”
     东方汐笑道:“你今儿可真是有些怪了,怎么如此听话?放心,你们的王妃是个善心之人,以后决不会为难你们。”
     昭然道:“奴婢不敢。奴婢自当尽心伺候主子。”犹豫了一下,又道:“王爷!王妃!烟夫人一早便来了,说要给王妃请安呢!”
     东方汐一愣,不露痕迹地放开了我的手,微有责怪之意:“非烟过来了?为何不早说?快请进来!”
     非烟?我心中一愣,是何许人?听昭然称她夫人,难道是东方汐的侍妾?正想着,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人,穿着浅粉的衣裳,黛眉似烟,明眸沉静,顾盼和柔,身如蒲柳,扶着一个小丫头,缓缓地走了进来。见了我,眼中略有惊异,却是一笑,盈盈下拜。东方汐上前虚扶一把,淡声道:“你身子不好,怎么过来了?”
     她轻轻笑道:“王爷、王妃大喜,妾身怎么能不来恭贺?王爷不必担心,妾身无碍的。”说着,那小丫头在她身前铺了个软垫,她谦恭地跪了下去,对我叩了三叩,软语道:“妾身非烟,给王妃请安,愿王妃福寿安康!”
     我惊了一下,不知她为何行此大礼,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,急声道:“姐姐这是何故?妹妹受不起。快快起来。”
     她轻笑了一下,道:“应该的,您是明南王正妃,妾身本就该行这跪拜之礼。”
     我连忙将她扶在软椅上坐下,不住道:“快别这样,我这个人哪,生平是最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,以后你我以姐妹相称,可别再这般客气,要不,妹妹可是再也不敢见姐姐了。”
     她只是笑,又道:“早听闻妹妹是天京第一美人,今日得见,果然生得如神仙一般,难怪我们王爷一直对妹妹挂心!”
     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却听得东方汐道:“你呀,今日总算见了她,不再说我是在诓你了吧?!”见我似有疑惑,复又笑道:“早先听我说你,她只是不信。非烟跟我从小一起长大,性情极好,虽然跟了我八年,却从不计较名份,以后你们定会相处得好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莫名发酸,这个女人,是东方汐的第一个女人哪!他们在一起二十几年,想必早已心意相通,默契十足了吧。想不到我严希真原本那样骄傲好强的一个人,如今也要与人分享一个丈夫,不由得暗暗一叹。
     非烟笑道:“王爷又在取笑妾身了。妾身不过平淡之人,哪里能跟王妃相比?”
     我连忙笑道:“姐姐快别这么说,你在王爷身边的日子长,对于王爷了解最深,以后妹妹还要向你多多请教。”说着,瞟了东方汐一眼,只见他神色平静,当似无意。
     非烟道:“王爷虽然表面严厉,待府里的人却是极好的,妹妹是王爷心上的人,日后定然会得尽宠爱,姐姐可是真心喜欢。”
     我正欲答话,却听东方汐轻咳了一声道:“非烟,你这几日都还在服药,还是回去歇着,别老是伤神!”
     非烟埋头轻笑,却站起身来,盈盈一拜,道:“既如此,非烟就告辞了。明日再来拜会妹妹。若妹妹哪天得空,可到我如烟阁来坐坐,非烟定当好生款待!”
     我连忙道:“姐姐别这样说,你既然身子不好,就好好休养,我这里,你随时来我随时都欢迎。那些所谓的礼节,我最是头痛,就能免则免吧。碧叶,替我送送烟夫人。”碧叶应了一声,却见昭然道:“王妃,不如就让奴婢送吧,反正奴婢这会儿也要回去快意园,就顺便送烟夫人回去。”
     我看了她一眼,见她神色之间似有些闪烁,当下心中雪亮,这丫头,想必与非烟关系极好,如今我进了王府做了女主人,她是怕我欺负她呢,我说怎么不传自来,原来是特来为非烟壮胆的。
     她也太小瞧我了,别说那非烟是个温柔知礼之人,我本就无意为难于她,就算她是居心叵测,嚣张拔扈的人,我也不可能当着东方汐的面给她难堪。于是淡笑道:“既如此,你就去吧。以后不必每日过来,好好伺候王爷才是要紧。即便有事,也不必亲来亲为,可遣个小厮来回话便是。我若有事,自会传你。还有烟夫人那里,日后定要多留些心。”
     昭然恭敬地应了一声“是”,心中对我已然没有戒备之意,转身送了非烟出门。
     却听东方汐笑道:“你三言两语,便叫昭然收了戒备之心,当真是能干!”
     原来他的婢女侍妾有何企图,早已看得清清楚楚,却在这里跟我打哑迷。我没有答话,他上前来握住了我的手,轻笑道:“怎么了?莫非是打翻醋坛子?”
     我不由得甩开他的手,懒懒地坐下,道:“没那闲工夫。本王妃现在饿得很,除了吃饭,别的事一概没有兴趣!”
     当下青荷传了饭来,东方汐陪我用膳。我吃得高兴,也不想理他。他只得叹了口气道:“你也不必太在意。非烟……在王府多年,性情又好,待人宽和,府中之人都喜欢她。只因身份低微,故不得封妃。她身子一向不好,奶娘临死之前托我照顾她,我本意是封她为侧妃,以免委屈了她,可她却不愿。我知她不是爱计较的人,只因是跟了我,才这般委曲求全。”
     我顿时失了胃口,放下筷子道:“她这样好,你为何还要委屈她?明儿你大可封她为侧妃,不就行了?”
     东方汐笑道:“你呀,还说没吃醋?酸味已经这样重了。我已经说了,她不在意所在何位,又何必斤斤计较?”
     我不由不快道:“她说是不计较,可是真心不愿计较?有哪个女人会愿意自己心上的男人宠爱别的女人?你既然那么在意她,又何必让她受这个委屈?”
     东方汐脸色一沉,似有不快道:“你非要如此?非烟好歹跟了我这么多年,就算我多为她想一些又有何不妥?如今你贵为正妃,为何还要苦苦纠缠这个问题?”
     我心中一苦,只得道:“的确如此。她这般委曲求全,我却还要纠缠不休,简直就是不识大体,不知好歹!”
     东方汐立时站起身来,平声道:“你!算了,用过饭之后,管家会过来向你请安,为你介绍府中事宜。我要入朝与皇上商议国事,午膳你就不用等我了。”说罢,大步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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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 皇后之仪
     我也没了胃口,没想到嫁过来头一天就为了侍妾与他争吵,心中不由懊恼。早先入府之前也做了不少的心里准备,以为自己必定能沉得住气,谁知见了非烟,她竟是那样温柔知礼之人,而东方汐待她之心甚好,竟然乱了阵脚。唉,我何时也成了爱妒之人?

     慢着,爱妒?难道我对他已有情意?否则为何要这般不快?
     心中正自烦乱,却听得青荷道:“王妃,管家来请安了。”只得打起精神,应了一声“快请。”让丫头撤了膳食,上了茶来。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青衣男子大步走了进来,见了我便拜道:“奴才周益安,给王妃请安。”
     我淡笑了一下道:“不必多礼了。坐吧。周管家在王府当差多久了?”
     周益安答道:“奴才不敢。还是站着回话的好。回王妃,奴才在府中已有二十年了。老王爷安在时,奴才便是王府的管家了。”
     呵,在跟我摆资历呢!于是笑道:“何必如此拘礼,既是如此,就是看着王爷长大的人,也算是长辈了。你可算是王府的老人了,还是坐下说话吧。要不然岂是不显得我这个当家的苛待长辈?”
     周益安忙道:“奴才不敢。小的不过是帮着主子打点些家务事,岂敢以长辈自居。王妃折煞奴才了。”
     我喝了茶,仍是让座,周益安无奈,只得于左侧坐了,我装作不在意地说:“我虽说是主子,可毕竟对这府中之事不熟悉,以后还要多仰仗管家指点。”
     周益安忙起身道:“不敢。王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,奴才自当尽心尽力,不负王妃所托。”
     我点了点头,道:“如此,你先去吧,府中之事,一切照旧。如若不能定夺之事,直需来报。”
     周益安一怔,似有不安道:“王妃……不听奴才汇报府中之事?”
     我微微笑道:“今日不必了,我有些乏。以后有什么事,我自会传你。你去忙吧。”
     周益安只得躬身行礼,刚走出门,却见一小厮匆忙走过来,轻声说了几句,我听不甚清。却见周益安折回,对我道:“禀王妃,宫里来人了传诏,说是皇后娘娘宣您飞凤宫觐见。”
     我心里一惊,今天是我新婚头一天,为何阮心瑜便召我进宫?虽然疑惑,却不得不更衣进宫。坐了车进了重华门,想起那日百花盛宴,与阮心瑜携手进宫的情形,心中不禁感慨。又想到东方汐早上不过与我说了几句不快之语,便不再理我,心中愈发郁闷。不知不觉已到了飞凤宫门外,宫女前去通报,要我在门外等候。
     这飞凤宫秀丽华贵,比之春熙宫更加庞大威仪,我心事重重,却也无心欣赏。一会儿只见朱络走了出来笑道:“明南王妃久等了,皇后娘娘传您进去呢。”
     我随朱络进了宫门,一路繁花似锦,清香扑鼻,却不进正宫主殿,直往后院而去。进了一处暖阁之内,只见阮心瑜坐在软榻之上,正自凝神沉思。她身着明黄绣凤锦缎宫袍,头戴黄金镶玉飞凤,尊贵之气浑然天成,自有威仪。我忙跪拜道:“臣妾明南王妃阮心璃叩见皇后娘娘,愿娘娘福体安康!”
     阮心瑜连忙将我扶起,笑道:“妹妹何必如此多礼,此虽在宫中,却并无外人,你我姐妹只需如在家时一般才好。”
     我只得笑了笑,由她拉着我在软榻上坐了,紫莲奉了茶来,阮心瑜道:“妹妹尝尝,这是今春才得的茉莉香茶,可是合口?”
     我浅尝一口,果然清香扑鼻,饮之则满口生香,不由叹道:“好茶!真是好茶啊!就连妹妹这不爱喝茶之人也是喜欢。”
     阮心瑜道:“既是喜欢,就带些回去。”当下吩咐朱络去包了一罐,我自是称谢。阮心瑜让屋里的人都退下了,方才正色道:“妹妹如今已是明南王的正妃了,他……待你如何?”
     我一愣,原来阮心瑜是担心这个,不由得心中一宽,道:“他……还好。”
     阮心瑜道:“我听闻王府中有一侍妾……”
     我忙道:“那侍妾非烟原是温柔和善之人,姐姐大可放心。”
     阮心瑜沉思道:“既如此,我也就放心了。”犹豫半晌,又道:“妹妹,姐姐还有一事,望妹妹能跟姐姐说清楚。”
     我怔了怔,问道:“何事?”
     阮心瑜将茶盏放在几上,眼睛望着那茶水,依然不动声色,淡声道:“皇上在百花盛会之前,曾私下里召见妹妹,却不知为何?”
     我不由一愣,道:“这……妹妹不是说过,皇上只不过是随便那么一问,并无其他。”
     阮心瑜抬眼看向我,眼中平静无波,道:“是吗?为何到了今日,妹妹还不肯跟姐姐说实话?这皇后之位,原本是属于你的,对不对?”
     我大惊,吓得赶紧跪在地上,急声道:“皇后娘娘这么说,可要折煞臣妾了!臣妾无德无能,怎么可能与皇后娘娘相比?”
     阮心瑜没有动,只叹了口气,道:“你我姐妹十几年亲如一人,有什么事不是知根知底?我又不是瞎子,皇上对你有情,只道我看不出来?他早已属意立你为后,你却为何……不愿进宫?生生将这皇后之位让于我?”
     我心中慌乱,手心已有冷汗,这阮心瑜虽然待我不错,却是心思深密,难以捉摸,她反复盘查我与皇帝之间的事,却不知为何?当下默不作声,兀自沉思。
     却听阮心瑜又道:“你为何不说话?你将后位让于我,可是……父亲的意思?”
     我猛地一惊,心中惊疑不定,抬头去望她,只见她脸色平静如初,并无任何责难之意,不由答道:“这……不是的。只是臣妾……真的不想入宫。姐姐不是说过,帝王最是无情,一进宫门深似海,怕是要伤心的。”
     阮心瑜不说话,只是望着我,眼中隐约有忧愁之意,我不禁一呆。只听她缓缓道:“你起来吧。姐姐明白你的心思。你我姐妹自幼要好,你是怕……进了宫,有朝一日,难免会……情谊不再。只是……皇上!”
     阮心瑜一声惊叹,起身便拜,我暗叫不好,怎么偏偏这个时候,皇帝来了?既然来这飞凤宫,却为何不见通报?不知刚才我与阮心瑜之间的对话他听去了多少?想到此,不由出一身冷汗。只跪在地上,不敢妄动。皇帝扶了心瑜往软榻上坐下,方才说道:“底下所跪何人?”
     我慌忙答道:“臣妾明南王妃阮心璃叩见皇上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     皇帝道:“是明南王妃?怎么跪在地上?快起来吧。”
     我不敢擅动,只得望着阮心瑜,她淡声道:“皇上让你起来,你就起来吧。”
     我方才慢慢起身,不知是不是跪得太久,腿竟然有些发麻,站了半晌,才站起来,身子却是一晃。皇帝竟欲伸手来扶,却不及放下,复又问道:“明南王妃为何在此?”
     我不由得又看向阮心瑜,她将一切收尽眼底,却声色未动,只说道:“哦,是臣妾召妹妹来叙叙话。她如今成了王妃了,我们姐妹倒不如以前那般自在亲密了。”
     皇帝顿了顿,道:“这又有何难?朕赐王妃一道玉牌,以后,你自可随意出入后宫,什么时候你们姐妹愿意相聚都可以。”
     我当即欲下拜谢恩,却被皇帝扶住,道:“明南王妃不必多礼,你是皇后的妹妹,也就是朕的妹妹,从今往后便是一家人,明白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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