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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儿妈妈

初中毕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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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天丝锦


     那绿衣女子径直走进屋内,笑道:“今天我可是赶着趟来的,呵呵,无垠姐好久没来了吧?我每次来,姨娘都要唠叨半天。”

     我嘻嘻笑道:“是啊,干娘如今直想认你当女儿,简直就不想要我了?!”

     娘上前来在我的额头上戳了一下,嗔怪道:“你这个死丫头!没一句好话!”我连忙搂着她的肩,笑道:“娘,女儿再也不敢了!!你别生气啦,这段时间我是忙了些,不过……如果你别老是急着给我作媒,我一定保证经常来看你!”

     娘气道:“你这孩子!怎么就这么不开窍!娘也是为你好,你一个妇道人家,年纪也还轻,难道还真要一个人过完下半辈子?娘听说啊,那陈家的老爷……”

     我皱着眉叫道:“娘!你又来了。我不是说过了吗,我这辈子就这样挺好的,你就别操心了,不然……以后我可不敢来看你了!”

     众人都笑了,娘只得叹道:“唉,你这孩子样样都好,就是太倔。三年前刚认识你那会儿,一张嘴甜得要命,娘也是一不小心哪……就上了你这死丫头的当了!”

     我不依地叫道:“娘又在胡说了,您上我什么当?我好好的一个人,给你当女儿,孝顺您还算是上当?唉,这个世道,真是活回去了,我还直盼着,有一天也让我认个女儿来孝顺孝顺,上上当呢!”

     众人实在忍不住,都笑出声来。无瑕道:“这丫头的一张嘴呀,简直没得救了!”

     念珠笑道:“我就说了,只要无垠姐在,姨娘和小姐一定是开开心心的。”

     我走到她身旁,好奇地看了看她手中的丝锦,问道:“哟,这是什么好东西?”

     她这才坐在一旁,将那丝锦缓缓地展开一尺,大家见状都是一愣,忍不住惊叹道:“哇!好美!”那丝锦在阳光里展开,表面光泽如珍珠一般,耀眼夺目,华丽之中透着清雅,美得令人转不开眼。我伸出手来在那丝锦上轻轻地抚摸,果然光滑无比,轻软柔和,忍不住叹道:“好美的丝锦!”

     念珠笑道:“前些日子我让红巾去绵邑瞧瞧有什么新货可以进来,她就带回了这个。老实说,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丝锦,总有点拿不定主意,所以才带过来给姨娘和小姐瞧瞧。”

     无瑕慢慢地走到丝锦跟前站定,平淡如常的眼光里突然有了一丝光彩,她的手慢慢地在丝锦上抚摸,叹道:“这是天丝锦。此锦是东藩北新城的沙源居出品,普天之下,只有一家。天下只有北新城外的天堑山盛产一种桑木,喂养出来的蚕儿通体莹白,吐出的丝天性柔和,光泽如明珠。沙源居的织锦技术独树一帜,代代相传,用这种特殊的丝,以特殊的技法织出的锦锻,天下绝无仅有。历代辽东王都是将此锦作为贡品,送进宫去,沙源居的天丝锦华丽无双,宫中后妃无不喜欢。”

     众人听了,脸上难免有了一丝惊讶之色,我沉吟道:“既是贡品,又怎么可能在绵邑出现?念珠,这锦是怎么得来的?”

     念珠道:“我也不是太清楚,红巾只说,是偶然在丰源号的锦绣居见到的,掌柜的原不肯割爱,但红巾见它奇特罕有,才会出了不少银子买了回来,说是就算不能卖,送给姨娘和小姐也行。”

     我微微一愣,却没说话。只听无瑕道:“这天丝锦得来十分不易,天堑山气候寒冷,桑木一年产量极少,蚕儿也只能养一季,因此,天丝锦一年所造也不过十来匹,每年都是选送十匹进宫,余下的,也多半留在辽东王府,怎么可能在绵邑出现?”

     念珠愣了愣,叹道:“这个,我倒是没有想过。幸亏小姐提醒,不然可能惹祸上身都不自知。”

     我心中微沉,连忙道:“哎呀,别想太多了,不就是一匹锦吗?我瞧着怪好看的,既然怕惹事,不如就给姐姐和娘做件衣裳,高兴的时候在家里穿穿,别拿去锦斓庄了。”

     众人微愣,只听无瑕道:“不妥,还是拿回锦斓庄吧。如果有人查来,只当什么也不知道,还了便是。”

     我连忙笑道:“是,还是姐姐想得周到。既然这样,念珠就拿回去算了。时候不早了,我也该走了。念珠,你有没有赶车来?于恒让我遣回去了,我搭你的车回去如何?”

     念珠笑道:“好。我的车就在外面,一起走吧。”

     于是与众人道别,出了院来,走到门口,念珠方才笑道:“无垠姐姐,为何又要赖我的车坐?”

     我白了她一眼,坐上车,笑道:“还不走?”

     念珠轻叹了一口气,上了车吩咐道:“走吧。先送无垠姐去风月楼。”

     我沉声道:“不用,先去锦斓庄。”

     念珠微微一愣,坐进车里,放下帘子,方才轻声道:“无垠姐姐可是在担心什么?”

     我淡淡道:“你老实说,那天丝锦究竟怎么得来的?”

     念珠叹道:“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,那天丝锦是前几天有人来锦斓庄里,说是想托我们寄卖,我当时不在,红巾见这锦漂亮得很,就留下了。我越想越觉得有些没对,本来今天我是去风月楼找你,偏巧原玑姐姐说你来了镜花小筑,所以我就……”

     我皱了皱眉,道:“有人拿来寄卖?什么人?”

     念珠道:“我没见着,听红巾说,好象不太象是云海的人。”

     我低头想了一会,隐隐觉得有些不安。念珠看了我半天,犹豫道:“无垠姐,听说宫主昨天来了云海,要不要……”

     我叹道:“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,这事就不要去烦他了。先去锦斓庄看看。”

     念珠只得应了,一路赶往锦斓庄。锦斓庄是我刚到云海时出资开的一家绸缎成衣店,位于云海城中最繁华的商业旺地,主要是经营各种布匹,有顾客喜欢,也可以加工做衣服。只不过没有固定的绣娘和裁缝,所以做衣服的时候少,大部份时间只是卖布。我别出心裁,找人做了几个木头的模特放在店里,展示一些新衣服的花式,所以一开张就引人注目,这两年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,虽然赚的钱不多,但足以维持镜花小筑的日常开销。自从原玑来了风月楼,我就让念珠在锦斓庄里管事。这丫头处事得体,也知晓分寸,慢慢地我也就少于管理这边的生意,一并交给她在做。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,这些年来,她事事谨慎,处处小心,也颇得我心。

     这天丝锦,来得蹊跷,不得不令人起疑。

     车子不紧不慢地走了四十多分钟,停在了锦斓庄门口。锦斓庄店面有三十多平米,铺子不算大,进了后门,有一个小小的院子,是念珠和红巾的住处。红巾见我下了车来,连忙上前来笑道:“严老板今天怎么得空来了?”

     红巾是一年前才招来的伙计,一年前她只说自己父母双亡,又无处可去,只想找个地方容身,我见她虽然是个女子,却手脚麻利,反应也快,颇有些原玑的风范,就留了下来。干了一年,她也是事事尽心,倒成了念珠最好的帮手。

     我慢慢地走进店里,四下打量了一下,笑道:“我有些日子没来,你们倒是做得不错。”

     红巾连忙让座奉茶,笑道:“严老板这是在夸我们呢!红巾可不敢当。请喝茶吧。”

     我轻笑了一声,向她望去,她笑意满满,倒没有半点不对,当下喝了一口茶,淡淡道:“红巾,那天丝锦,究竟是什么人拿来的?”

     红巾道:“哦,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公子,样子倒是平平常常,看上去象是个买卖人,我让他留下地址,若是布卖了,也好去寻他,可他却说不用,只说过几天会再来。”

     我想了想道:“他可说他是哪里人?这锦是怎么来的?”

     红巾道:“这个……他倒没说。只说这锦是朋友送的,因为家里急需用钱,所以才拿出来变卖。听他的口音,倒有几分象是绵邑的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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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天下丰源


     绵邑?天丝锦怎么可能流落到绵邑?就算有一匹半匹的流出来,也应该是在辽都才对,而且就算是到了绵邑,最可能就是流去南藩,怎么会莫明其妙地来了云海?看来这其中必有文章。

     想到这里,心中微动,叹道:“这几天你们就将这锦摆在外面卖,看看有没有人来询问,如果有人想买,或者是那寄卖之人来了,就通知我过来。”

     念珠疑惑地看我了一眼,想了想道:“好,听无垠姐的。”说着吩咐红巾将那天丝锦摆在店面里比较显眼的位置。我坐了一会,也没什么事,便自回风月楼去了。进了后院,正想在小阁里休息一会,就见原玑拿着一叠纸走了过来,我叹一口气,揉了揉太阳穴,叹道:“原玑,你不会又要我看账了吧?不是跟你说了,这些事你看就行了,我只看一个月一结的报表就行了。”

     原玑白了我一眼,叹道:“你还真是懒!自己的生意都不想操心!真不知宫主……唉,算了。我不是想让你看账本,我是有事想跟你说。”

     我愣了愣,问道:“什么事?”

     原玑看了我一眼,不紧不慢地说道:“早上念珠来找你,她拿了一样东西,你可认得?”

     我轻叹道:“我已经知道了。”

     原玑道:“那东西是皇家用品,怎么会流落到这里来?恐怕不是什么好事。我想了半天,只有一种可能。”

     我皱了皱眉,问道:“哪种可能?”

     她叹道:“天下丰源。”

     我的头突然痛起来,闭了眼不想说话。她只得又道:“整个东藩之地,只有天下丰源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。孟家财雄势广,连辽东王都要给他们三分薄面,如今的当家孟廷飞又与东阳郡主有婚约,想来想去,除了他,再无第二个人。”

     我叹道:“如果真是这样,那倒是好办了。我们就当作是什么也不知道,过几日将那天丝锦还回去就是。”

     原玑叹道:“你倒是想得轻巧,孟廷飞是什么人?怎么可能为了一匹天丝锦,而招来祸事?那天下丰源商号遍布全国,连京城都有两家分号,这东藩之地,更是在他的垄断之下,可是你就不觉得奇怪,为何独独云海,却没有?而那天丝锦,却偏偏出现在云海?”

     我睁了眼,沉声道:“他的地盘在绵邑而非辽都,绵邑离云海又这般近,他不在云海开商号,也的确是有些奇怪。这个孟廷飞,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
     原玑将手中的纸页递了过来,说道:“你自己看。”说完转身就走,边走边道:“看完记得烧了。”

     我叹了一口气,慢慢地翻开那些纸页。原来是关于天下丰源的。
     天下丰源,创始于六十年前,孟氏一族,原是东藩士族,世代为官,至孟怀素这一辈忽然转而经商,创建天下丰源,生意初以织造业为主,短短二十年内,商号已经遍布东藩,至第二代孟致远掌权,生意广及药材和银号,东藩之地,财势无人能及。辽东王与之相交,莫不礼让三分。天下丰源的旗号,信誉卓著,无人不赞。六年前孟致远将管家之职交于其子孟廷飞,此后丰源商号更是气势如虹,伸展至全国,不仅各藩地各大城池均有分号,连京城也在三年以内,连开两家,令人侧目。今年二月,辽东王将其第六女东阳郡主许与孟廷飞为妻,婚期订至八月。孟家与辽东王联姻,更是如虎添翼,东藩之地,再无人能望其项背。

     我暗暗叹气,将纸页烧了,心想这孟廷飞,倒是雄心勃勃。如果天丝锦果真是从他天下丰源里流出来的,那他定然会查到这里来。唉,到时候,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来。看来还是少招惹为妙。明日还是让念珠想办法将锦还回去。想到这里,实在觉得心烦,早早地回房睡了。

     第二天一大早起来,就见红巾急急忙忙地进了门,叫道:“严老板!严老板!”

     原玑道:“哟,这一大早的,干什么呢!”

     我略略一怔,问道:“出了什么事?”

     红巾道:“今儿早上一开门,就有个大爷,反复盘问我们那天丝锦是怎么来的,我问他要不要买,他也不答,只是问了半天,又看了半天,就走了。念珠姐觉得奇怪,所以特地让我来通知您。”

     我沉了眼,果然来了。想了想道:“你先回去,我一会就过来。”

     红巾应声去了,原玑看了我两眼道:“一会儿让于恒陪你去。”

     我笑了笑,叹道:“不必了吧。他那个样子,我还怕他给我惹祸。”突然一张苦瓜脸探了出来,叫道:“我哪会惹祸?想不到我在老板的眼里,居然是个成事不足,败事有余的家伙!真是天妒……我也!”

     我忍不住笑道:“你到底在说什么呀?你留在这里干活,就知道偷懒!”

     他一本正经地叹道:“哎,我说过多少次,偷懒,是人生一大境界也!这个,我可是跟老板你学的。”

     我无奈道:“别的学不会,就这个不用教都会!”

     原玑忍不住道:“行了,一大早就在这儿磨嘴皮子,于恒,快去套车,不然就去划船,送老板去锦斓庄!愣着干什么?还不快去!想中午没饭吃啊?”

     于恒叽咕道:“你!你就会欺负我!去就去。”

     我叹道:“你!唉。”

     原玑斜了我两眼,道:“我什么我?你不是要走?别让于恒离你太远。要是出什么岔子……”

     我摸摸鼻子,叫道:“行了,行了,我怕了你了。我立刻走。”

     飞速出了风月楼,于恒赶车,约摸一刻钟便到了锦斓庄。念珠站在门口张望,见我来了,连忙笑道:“无垠姐总算来了,我正拿不定主意呢!”

     我进了屋坐下,淡淡道: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
     念珠道:“今天一早开了门,就进来一位大爷,年纪应该有四十多岁了,穿得华丽得很,趾高气扬的,看样子,也不象是云海人,他一进来,就问我那天丝锦是哪里来的。”

     我心一动,道:“你怎么说?”

     念珠道:“我见他认得天丝锦,衣着也不象是普通人,就留了个心眼,只说是有人拿来寄卖,我们只是伙计,并不知情。他看了半天,也不说买不买,就走了。”

     我想了半天,问道:“他没说他是谁?”

     念珠道:“我也探问过,他只是笑,说什么他还会再来。到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谁了。”

     我心头一跳,还会再来?那么说今天来的,必定是个做不了主的人,只是来探虚实。我揉了揉眉头,轻声道:“一切照旧,什么也别说。”转眼见于恒在店里四处乱看,叹道:“于恒,你过来。”

     于恒连忙满脸堆笑地跑到跟前,说道:“老板有什么吩咐?”

     我忍不住笑道:“我看你对这儿挺喜欢的嘛。”

     于恒笑道:“不瞒老板说,这个地方可比风月楼好多了,那风月楼里的客人还真难侍候,又是汤汤水水的,哪里有在这里,天天对着这些个漂亮的织锦舒坦?况且,念珠姐的性子,可比原玑姐好多了,又不会整天骂我!”

     念珠道:“就你会耍嘴皮子!小心被原玑姐听见,你可就要倒霉了!”

     于恒一本正经道:“听见我也敢说,她的脾气是不好啊,呵呵,以后肯定找不到好婆家。”

     我哭笑不得,叹道:“你这个混小子,就知道混说!得了,你既然这么喜欢这儿,那就留下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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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孟爷(上)



     于恒呆了一呆,连忙又笑道:“老板,别耍我了,我要是真敢离开风月楼……那还不得被宫主……骂死!”

     我笑道:“大哥脾气好得很,怎么会骂你?!你是怕被原玑骂吧?放心,我回去跟她说就是,就说你不喜欢风月楼,喜欢锦斓庄,以后就在这儿当差了。”
     于恒哭丧着脸,叫道:“还是算了吧,我还想多活几年呢。”
     我和念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,于恒拧着一张脸,叫道:“哦,你们……”
     我这才正色道:“好啦,逗你玩呢。你先留下,一会儿如果那拿锦寄卖的人来了,你就暗里跟着他,看他在哪儿落脚。记住,不可与人动手。”
     他方凝了脸色,恭敬地应了一声是。念珠道:“无垠姐要回风月楼吗?”
     我叹道:“不用。我划舟去转转。”
     念珠道:“你一个人?恐怕不妥。”
     我笑道:“有什么关系?放心,这青天白日的,还能出什么事不成?况且云海城里一半的人都认识我,没事。我只是想一个人想点事情。”
     念珠无法,只得送我到渡口。这商业中心正好有一条龙湖的大支流穿过,我上了小舟,方才说道:“小心点,如果找不到我,就去找原玑。”
     念珠只得应了,我撑船慢慢往龙湖划去,没多一会儿,就进了南湖。南湖离风月楼不远,我停了小舟,在舱内静坐养神。我心里也清楚,这云海城表面平静,实际上也的确暗涛汹涌。只是这些年来,我也不太喜欢四处飘泊,只独独喜欢这个地方风景漂亮,气候宜人,安安静静地过点小日子。锦斓庄与风月楼在云海,算不上什么大生意,只图个生计罢了。唉,只是这安宁,也难免会有被打破的时候。
     在湖上坐了一会,风竟有些凉了,便划舟往风月楼去。到了后院的小阁边下了船,还没进院里,就听见原玑的声音响起:“这位公子,我说了我们老板不在,您请吧!”
     却听一个声音道:“原掌柜,今天我家主子是专程来拜访你们严老板的,就劳烦你通知一声,要实在不行,就请恕我们无礼了。”
     原玑道:“这是什么话?!别说老板的确不在,就算老板在,要不要见你们,也不是你们说了算!”
     那人又道:“嘿!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,你信不信老子我……”
     忽然听到一声喝斥:“陈胜!不得无礼!”院子里一下子没了声音。过了一会儿,方听刚才那人道:“原掌柜,在下多多冒犯,请恕罪。只是在下特地来这云海城,的确是有要事想见严老板,还请原掌柜见谅。”
     那个陈胜又道:“我家主子要见你们老板,是给你们面子,别敬酒不吃吃罚酒!你也不去打听打听,我家主子是什么人?!”
     我心中暗叹一声,推了门走进去,淡淡笑道:“哦?还未请教……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,竟然非要见我不可?”
     院子里站了四个人,皆是一惊。当中一人,年纪不过二十多岁,一身蓝色的衣袍,长发披肩,身材修长,眉目清朗,竟有几分书生气。他一脸严肃,衣饰简单却用料非凡,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。他身后站了二人,一人是短装打扮,腰有佩剑,应该是习武之人,另一人衣着甚是华丽,却一脸骄色,似乎也是个管事。原玑站在一旁,眼中颇有些不耐烦。一见我走了进去,倒是微微一愣,叹道:“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     那三人的眼睛顿时集中到我身上来,我淡淡道:“我刚上岸,就听到你们在里面说得挺热闹的。到底怎么回事?”
     那陈胜道:“还说什么不在?!这不是自己又出来了?你早点出来,不就没事了?真是浪费爷的时间!”
     我忍不住笑道:“那是,我等是无名宵小之辈,自然是要听爷的召唤才能出来,否则象您这样,时不时就跑出来,吓到别人,可就不好了。”
     那陈胜一张脸突然涨成猪肝色,正欲发作,却见那蓝衣公子脸色一变,眼中竟然生出三分戾气,沉声道:“你们退下!立刻!”他神色不耐,似乎已经不能再忍受下去,他身后二人面色一凌,连忙退了出去。他这才浅浅笑道:“让严老板见笑了!在下孟廷飞,有礼!”
     我心中一惊,想不到一匹天丝锦,竟然惊动孟家当家的了。当下连忙笑道:“不敢当。孟爷多礼了,小女子有何德何能,敢受孟爷的礼?孟爷大驾光临我风月楼,是小女子的福气,怠慢之处,还要请孟爷见谅。”
     孟廷飞笑道:“严老板过谦了。”
     我侧身请道:“孟爷若不嫌弃,请到后面小阁中,小女子奉茶谢罪。”
     孟廷飞拱手道:“不敢。严老板请。”
     我领着孟廷飞进了小阁,转眼见原玑站在原处,叹了口气,神色似有不安。我笑道:“无盐若是有空,让她去把我的极品绿针沏一壶来。”原玑神色一顿,应声去了。
     孟廷飞在软椅上坐了,朗声叹道:“严老板可真会享受啊!这样的地方,真是神仙也喜欢。”
     我低头笑道:“孟爷过奖了。天下丰源在这东藩之地,可是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,象孟爷这样的大人物,怎么会光临我们这样的小地方?”
     孟廷飞神色未变,只是朝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,叹道:“我孟家虽然生意做得广,可在这云海,却远没有严老板这般如鱼得水。既然严老板如此爽快,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。锦斓庄,可是严老板的产业?”
     我笑道:“你能到这里来找我,想必早已经查清楚我的底细,孟爷又何必明知故问呢?”
     孟廷飞哈哈笑道:“果然爽快。在下在生意场上已非一日,见过的人也不少,象严老板这般爽快的女子,倒是头一次见识。那在下就直说了,那锦斓庄,在下十分喜欢,不知道严老板是否愿意割爱?”
     我心中一沉,仍是笑道:“锦斓庄不过是做点小买卖,维持几个人的生计,堂堂丰源号,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小山小庙?孟爷这是在跟小女子开玩笑吧?”
     孟廷飞神色一顿,沉声道:“莫非严老板不肯?”
     我正要说话,忽见无盐端了一壶茶,慢慢地走了过来,当下笑道:“好说,孟爷远道而来,还是先喝口茶吧。”说着,无盐已经将茶放到案几上,拿起杯子来,给孟廷飞斟茶。我淡淡道:“这极品绿针,还是上次大哥从京城带来的呢!孟爷尝尝,可还爽口?”
     孟廷飞微微一怔,见无盐已经将杯子递过了来,只得伸手接过,低头饮了一口,浅笑道:“果真是好茶,想不到严老板居然还有这种爱好。”
     我淡淡道:“既然孟爷喜欢,小女子就送孟爷一罐,是个心意。无盐,你去取一罐来。”说着我瞧了她一眼,她目光如常,转身去了。孟廷飞望着她的背影,说道:“她……也是严老板的伙计?”
     我喝着茶,慢慢道:“我可请不起这样的伙计。她是我的朋友,在这里帮忙而已。不过,无盐的厨艺倒是没话说,若是孟爷肯赏脸,一会儿就在风月楼吃个便饭,小女子也好一尽地主之谊。”
     孟廷飞扬了扬眉,忽然笑道:“人说云海城虽小,却是藏龙卧虎,果然不假。严老板在云海城虽然算不上什么数一数二的人物,但身边之人,却个个都不简单。传言说严老板不问世事,生意上的事,从来都是手下人在打理,不过,依在下看来,恐怕并非如此啊。”
     我笑了笑,道:“哦?何以见得?”
     孟廷飞道:“从在下踏进风月楼开始,这里的每一个人,看起来个个都有主张,可是……却没有一人,不是在看你的眼色行事!”

第8章 孟爷(下)




     我微微一怔,哈哈笑道:“孟爷真不愧为孟爷,真是让您见笑了。小女子不过是仗着大哥疼爱,他们几个还要给我几分薄面,平日里的大小事情,他们可不会听我的。只不过,小女子本来就懒散,有口饭吃,也就是了,至于能管多少事,倒是无所谓。”

     孟廷飞也笑了笑,叹道:“唉!若要说严老板无所谓,在下倒是相信。严老板的大哥,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,当今天下,就算是皇帝,恐怕也要给几分面子的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略惊,抬眼朝他看去,他神色淡然,并无探究之色,淡淡地笑了一下,说道:“孟爷既然什么都知道了,小女子也没必要事事隐瞒。孟爷如果想要回那天丝锦,小女子绝无二话。只是……孟爷若想打锦斓庄的主意……”
     孟廷飞转过头来,一双明眸微有利光,直直地朝我看来,冷冷地笑道:“不瞒严老板,若是严老板悄悄地将锦斓庄转给在下,在下绝不会亏待严老板,定以市价的双倍买下。如此,对于你我,都是一件好事。如若不然,被辽东王知道天丝锦出现在云海,恐怕到时候受到牵连的,就不只是锦斓庄和风月楼了。”
     我平静地望着他,却没有说话。他这样说,仿佛其中另有深意,却不知为何?
     他见我没有说话,敛了眼光,淡淡道:“这天丝锦迁涉事广,恕在下不便与严老板明说。想必严老板也知道,我天下丰源商号遍及全国,唯独这云海,没有任何分号。我连夜从辽都赶来云海,就是不想这事泄露出去。望严老板能体谅。”
     我暗自深思,叹道:“那我也实话相告,锦斓庄虽小,却是我的心血。况且家中之人皆靠它养,我怎么能将它转让他人?天下丰源既然在云海并无商号,为何却要锦斓庄?如果……孟爷只是想要回天丝锦,小女子……愿意奉送。”
     孟廷飞一怔,看着我,仿佛还在犹豫,我淡淡笑道:“小女子可以保证,没有人会知道此事。”
     孟廷飞冷笑一声,道:“严老板如何保证?那天丝锦在锦斓庄公开出售已经三日,就算是严老板立即下柜,知道的人,也不止是一个两个。”
     我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可是这世上,真正认得天丝锦的人,却并不多。不是吗?”
     孟廷飞眼中笑意颇深,叹道:“不错。偏偏巧的是,严老板就认识,不是吗?”
     我略略一惊,看了他一眼,端起茶杯来缓缓地喝了一口茶,叹道:“小女子自幼父母双亡,四处漂零,运气好才嫁了个不错的人家,却没想到四年前丈夫也去世了,仅靠着祖上一点薄产,苦苦支撑。三年前机缘巧合,得蒙大哥认了做义妹,才在这云海安定下来。若只是小女子一人,当然不会认得皇家之物,只不过……”
     孟廷飞道:“只不过有他的人在,你想不认得,也认得了,可是如此?却不知那镜花小筑里,住的又是何人?”
     我猛然一惊,沉声道:“孟爷对镜花小筑也清楚得很哪!想来孟爷早已经将我严无垠周围的各色人等都已经查得清清楚楚,此番来到云海,是志在必得了?!”
     孟廷飞道:“在下既然来了,当然不能白来。在下说了,那天丝锦牵涉事大,严老板是个明白人,最好不要过多追问,看在宫盟主的面子上,在下绝不会与严老板为难。”
     我想了半晌,没有说话。他如果是为了天丝锦,为何不肯将锦取回,却执意要我的锦斓庄?我那个小店对于他而言,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,还是他不愿意人让知道,天丝锦已经流出天下丰源,因此执意要将锦斓庄变成他的?
     他见我沉默不语,又道:“这几日云海城可是热闹得很呢。前几天不仅纪家堡的纪老爷子到了云海,就连鼎鼎大名的武林盟主也出现在龙湖,在下……可真是恨自己怎么不早来两天,竟然没见着这两位大人物。”
     我皱了皱眉,心想怎么扯到这两个人身上去了,却只是放了茶杯,并未说话。孟廷飞笑道:“在下早有想结识武林盟主之心,可是却一直不得机会啊!”说罢,一双眼睛别有深意地望着我,探究之色溢于言表。
     我淡淡道:“大哥行踪不定,我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。至于纪老爷子,小女子与他只有一面之缘,更谈不上什么交情。孟爷是生意人,难道还有心管这些江湖之事?”
     孟廷飞道:“在下虽然是个生意人,可也颇为敬佩侠义之士。宫盟主侠名满天下,人人敬仰,无人不想与之结交。就是不知严老板……可否引见?”
     我微微一愣,笑道:“孟爷太抬举小女子了,大哥虽然认了小女子为义妹,实在是机缘巧合,小女子一年到头,也不过见他一次,哪有什么资格替孟爷引见?”
     孟廷飞沉了眼,半晌方道:“那……严老板是不肯让步了?”
     我怔了怔,连忙笑道:“这……老实说,孟爷这个提议还真是让小女子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,如今大哥又不在,不如……让小女子考虑几天?”
     孟廷飞沉思道:“既然如此,在下就再多等一日。不过,在下有一句话想告诉严老板。那天丝锦,严老板最好别交给任何人。否则……到时候就算是宫盟主亲临,恐怕也难以收拾。”说完,他站起身来,拱手道:“在下告辞了,严老板好好考虑。在下明日再来。”
     我只得起身,福身相送。见他大步出了后院,我叹了一口气,坐下来继续喝我的茶。不一会儿无盐便坐到身边来,轻声道:“他不会武功。不过……似有旧疾。”
     我皱了皱眉,叹道:“孟廷飞……到底在打什么主意?”
     无盐道:“他内息虽平,心脉却弱,好象曾经受过内伤。定是常年服用奇药,才能平稳至此。”
     我愣了一下,正要说话,却见原玑走了过来,叫道:“无盐,客人点菜了,你快点!”
     无盐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,原玑才慢慢走到我身边,叹道:“怎么?一个孟廷飞就这么难对付?”
     我长叹一口气,道:“他要锦斓庄。”
     原玑怔了怔,皱眉道:“天下丰源,富可敌国,怎么会看上一个小小的锦斓庄?就算为了天丝锦,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。我们又不是不给他。”
     我闭了眼,揉了揉眉头,叹道:“可他只要锦斓庄。唉,说不动他。”
     原玑不耐道:“他那么想要,就给他好了。你不给他,怎么知道他想干嘛?”
     我幽幽道:“就怕我给了他,也不知道他想干嘛。原玑,你让于恒去镜花小筑住几天。”
     原玑一愣,犹豫道:“有必要吗?”
     我站起身来,慢慢往前院走去,淡淡道:“去吧,他来了这么久,也该有点事做。难道你想无盐去?”
     原玑一愣,动了动嘴,却没说话。我进了前院,今天的客人不太多,只有两三桌,上了二楼,坐在会客的门厅边上往外望,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龙湖,夜色渐浓,龙湖安静得犹如夜里的明珠,光彩依旧撩人。
     我望着湖面的反光发呆,忽然心中一动,唤道:“原玑!于恒回来了吗?”
     原玑正要发话,就见一个身影飞快地闪了过来,叫道:“是!老板有什么吩咐?”
     我淡淡笑道:“马上套车,随我去锦斓庄。”
     他怪叫一声,道:“又去?我才从那儿回来!今天也真是奇了怪了,一整天都没什么客人,我都无聊死了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一沉,叹道:“去备车,马上去。”
     于恒只得扁扁嘴,叫道:“我可真是命苦!从早到晚都在忙个不停。唉!”
     原玑斥道:“天底下就你命苦,叫你做丁点事儿,你就罗嗦个没完,你……到底是不是个男人?”
     于恒气得大叫道:“你才不象个女人呢!整天就知道唠唠叨叨,小心嫁不出去!”
     我皱了皱眉,叫道:“好了!有完没完?还不快去?”
     二人脸色一凝,连忙沉默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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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交锋



     于恒赶车,一路直奔锦斓庄。夜色已经渐浓,扣开门,红巾一脸的疑惑,问道:“老板这么晚还过来?”

     我没心思多说话,径直走进屋内,念珠也踏进门来,我这才坐下,说道:“掌灯,把那匹天丝锦拿来。”
     念珠也没多想,立刻将天丝锦搬到跟前,我们将柜台的东西全部移开,一点一点地将天丝锦展开。那锦面光滑无比,我不敢大意,仔细地查看,但并未发现任何端倪。丝锦越拉越长,不一会儿,便已经将整匹拉完,前后没有半点不对。
     我停了手,心中疑惑难解,这天丝锦如果仅仅是因为皇家用品流落出来,孟廷飞绝不可能会如此地紧张,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。正在苦苦思索,却听念珠道:“咦,这裹布的怎么会是一块银箔?”
     我一愣,从念珠手中取过那块银箔,仔细端详。那块银箔长有三尺,宽不过五寸,最多也就一厘米厚,轻薄无比,表面光滑,没有任何的纹饰。天丝锦本身就珍贵,用银箔来裹,也不奇怪。却听念珠道:“奇怪了,这银箔上应该会有沙源居的标记才对,怎么什么也没有?”
     我怔了怔,将那银箔拿在手里仔细地看,果然没有任何标记。沉思道:“天丝锦进了锦斓庄,除了我们自己人,还有谁碰过?”
     念珠道:“只有今天早上来的那个人。再没别人了。”
     我想了想道:“今天早上来的那个人可是衣着华丽,口气不善?”
     念珠道:“正是。”
     我叹道:“那就是了。他是孟廷飞的人,拿这东西来寄卖的那个人,一直没出现吗?”
     念珠道:“我也奇了怪了,这几天他一直没来,好象不想要这东西似的。”
     我只得说道:“把锦裹好。于恒,你今晚别回去了,住下吧。原玑那儿我去说。本来是想让你去镜花小筑住两天,看来只有让无盐去了。”
     于恒呆了一呆,笑道:“老板待我这么好,居然让我留下?”
     我沉声道:“念珠会武功,我不担心。我担心的是红巾,还有……这匹天丝锦。这东西上定然有一个大秘密,不然孟廷飞绝不会那么紧张。”
     念珠道:“他那么紧张,我不如将这东西还他就是,免得惹事。”
     我叹道:“可惜如今他想要的是锦斓庄,我也想不明白为何我还他天丝锦他不要,却执意要锦斓庄?!”
     念珠惊道:“啊?!这是为什么?天下丰源难道还看得上我们一个小小的锦斓庄?”
     我想了半晌,低声道:“不知道,所以才更要谨慎。这些年来我们处处低调,事事小心,就怕惹事上身。如今倒好,不想惹事也不成了。”
     众人面面相觑,都没有说话。我叹了一口气,道:“行了,都歇着吧。我回风月楼去了。”
     念珠与红巾将锦裹在银箔上,慢慢地往回收,我出了门,回风月楼。一夜无话。
     第二天一早,我照例在风月楼前院去查看一番,也没有什么大事,就自回后院休息。过了一会就见无盐轻轻地走了过来,淡淡道:“你想让我回镜花小筑?为什么?”
     我叹道:“孟廷飞对我们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,我担心有变。光莲儿一个人在那儿,我不放心。你过去住几天,等孟廷飞离开云海,你再回来就是。”
     无盐道:“他不会武功,身边的人莲儿足够对付。况且,他应该知道镜花小筑和宫主是什么关系,不会乱来。孟家再有权势,也不会傻到与凌宵宫为敌。”
     我想了想,没有说话。她转身往厨房走去,淡淡道:“我要做菜,走不开。”
     我只得叹了一口气,到小阁内去泡茶,吃过午饭后,原玑便领着孟廷飞进了后院来,叫道:“老板!孟爷来了。”
     我连忙站起身来,笑道:“孟爷,请这边坐吧。”
     孟廷飞今日穿了一身月白的衣袍,倒显得清朗许多,慢慢地走到我身旁坐了,方才笑道:“严老板好兴致啊!”
     我浅笑道:“哪里,哪里。孟爷大驾光临,是小女子的福气,请喝茶。”
     孟廷飞缓缓地接过茶杯,说道:“严老板不必客气了。昨天在下跟严老板说的提议,严老板可考虑清楚了?价钱可以商量,严老板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。”
     我淡淡地笑了笑了,道:“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锦斓庄,竟然让孟爷如此费尽心思,小女子当真还有些好奇了。就算是为了天丝锦,孟爷也不必非要锦斓庄不可吧?”
     孟廷飞脸色一变,冷冷道:“在下以为已经跟严老板说得很清楚,这其中的缘由,不便多说。严老板与宫盟主交情匪浅,在下也不愿意过多地跟严老板为难。如果严老板肯卖在下这一个面子,将来若有用得在下之处,在下一定不会推辞。”
     我似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,道:“孟爷在这东藩之地,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按理说,我不应该那么不识抬举,只不过……小女子希望孟爷能够明白,这锦斓庄虽说算不上什么大买卖,可却是我的心头肉,不怕孟爷笑话,它可就象是我的孩子一样,请问一个亲娘怎么能将自己的孩子轻易予人?”
     孟廷飞眼光一闪,皱起眉头,沉声道:“严老板当真如此固执?”
     我叹道:“非是小女子固执,只是小女子不明白,既然有关天丝锦,小女子愿意将其双手奉上,为何孟爷却要苦苦相逼?”
     孟廷飞不耐道:“严老板何必多问?一家自有一家事!”
     我喝了一口茶,缓缓道:“哦?孟爷执意不肯要回天丝锦,却要我的锦斓庄,莫非是不想让人知道天丝锦已经流出天下丰源?只要我的锦斓庄变成了丰源号,便可以掩人耳目?”
     孟廷飞眼光一厉,叹道:“严老板心思细密,在下佩服,不过在下也有一句话想送给严老板,事不关己,最好别多管闲事,否则惹祸上身,实为不值。”
     我淡淡笑道:“是吗?这只不过是小女子的猜测而已,况且还有一件事小女子仍然不明白,既然丰源号在云海从无分号,却突然冒了一个锦斓庄出来,难道不会更加惹人怀疑?”
     孟廷飞冷冷道:“这个不劳严老板费心。”
     我轻叹一声,执起茶壶来慢慢地给他斟茶,轻声道:“孟爷还是喝口茶吧,小女子在云海做点小生意,只求糊口,从来不喜欢去招惹事非,徒生争端。这后半辈子只要能平静度日,便是天大的福分。小女子想请孟爷高抬贵手,放我们一条生路走。”
     孟廷飞微微一愣,一双眼睛直直地朝我看来,充满探究之色。半晌方道:“严老板……究竟有何打算?”
     我微笑道:“好说。孟爷的天下丰源富可敌国,有什么故事,小女子根本就没什么兴趣去打听知道,我身边的人,见过此物的也就那几个,不过,我敢担保她们绝不会泄露半分。至于孟爷手下的人……就不在小女子的约束范围之内了。既然大家都是生意人,小女子只想跟孟爷做个交易。”
     孟廷飞目光闪动,道:“请讲。”
     我笑道:“孟爷难道不想知道天丝锦如何来的锦斓庄?”
     孟廷飞双眼利光乍现,却是淡淡道:“如何来的,在下心中有数。”
     我低了头,叹道:“当然什么都瞒不过孟爷的耳目,只是那送锦来的人,别的地方不去,偏偏要来云海,必定是知道天下丰源在云海没有分号,以为能躲得过孟爷的追查。可如今他许久没有出现,想必已经知道孟爷来了云海。如此,孟爷应该还没找到他吧?”
     孟廷飞微微一震,道:“严老板想做什么交易?”
     我笑道:“孟爷只要肯高抬贵手,放过锦斓庄,小女子可以保证连人带货,一起交给孟爷。”
     孟廷飞站起身来,直声道:“好,孟某敬候严老板的佳音。”
      
第10章 月葬故人魂



     三天过去了,那拿锦来寄买的人一直没有出现。我留于恒在锦斓庄里守候,不敢大意。原玑责怪我不该去管这样的闲事,我也只能淡淡笑了,锦斓庄事小,怕的只是锦斓庄给了孟廷飞,就脱离了我们的掌控,到时候如果真的惹出什么大事来,我们怕是更脱不了干系。原玑无奈,只得随我了。
     傍晚时分,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了,龙湖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,竟有了几分凄凉。到前院里用过晚饭,身上懒懒的,便想回后院去休息。走到天井时,忽见无盐拎着个小篮子往院外的湖边走去。心中一动,犹豫了一下,还是慢慢地跟在她身后。
     无盐走到一处无人的湖岸边上,将篮子里的东西取出,摆了一个祭案,对着西方静静地拜了拜,又点了香,烧了纸钱。我心中一紧,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,她见了我,免不了微微一怔,却没有说话。
     我幽幽地看了她半晌,眼光停留在那祭案上,心中不由自主地乱了一分,淡淡道:“无盐,你在做什么?”
     无盐低了眼光,叹道:“我……只是在怀念一位故人。”
     我眼色忽变,道:“故人?!什么人?”她低了眼光,没有说话。我忍不住道:“无盐,你打算瞒我多久?一辈子吗?”
     无盐愣住,眼光复杂地望向我,嘴唇动了动,却没说话。我缓缓地走到那祭案边,拿起三柱香来,手竟在微微地颤抖,点了半天,居然点不燃。无盐轻声地叹息,将香轻轻地拿开,点燃,再放进我的手中。我再也忍不住,冷声道:“还不肯跟我说实话?”
     无盐黯了眼色,却只是站到一旁,仍旧没有说话。我闭了闭眼,叹道:“这四年来,每年的今天,你就会往西方遥拜,当我不知?四年了,你一直瞒着我,我不问,只不过是……我也想自己骗自己,不愿意去面对那个真相。”
     无盐一震,神色无比忧伤。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我,却已经掩藏不住痛苦。我吸了一口气,说道:“告诉我,我要知道。”
     无盐黯然道:“你这又何必?就这样不好吗?你就当她……真的是在凌宵宫养伤,不能再来你的身边。”
     我急声道:“不好!四年来,我无时无刻不在问自己,她真的还在吗?我真的要这样骗自己一辈子吗?”我手里捏着那香,几乎快被我捏碎,平复了一下心气,努力平声道:“可我不想再这样骗自己了,你告诉我,我要知道真相。”
     无盐看了我一眼,叹道:“你知道了又如何?非是我不愿说,只是我答应过她,绝不能……”
     我叫道:“够了!”眼眶中竟然止不住一热,用力将香插在香炉上,走到无盐跟前站定,不容置疑道:“你想让我一辈子不安心吗?快说!”
     无盐低了头,轻声叹了一口气,缓缓道:“四年前,在断情谷,阮心璃服了符魂散,他以内力封住她的经脉,但是没有用,一个时辰之后,刚回到王府,她即毙命。就连曲方舟也无力回天。我们算好了一切,就等着五天后下葬,可是……”
     我心中一痛,叫道:“可是什么?”
     无盐闭了闭眼,叹道:“可是我们什么都料到了,就唯独料错了一件事。那就是……低估了他对阮心璃的感情。”
     我喘了一口气,闭目不语,手却止不住微微打颤。胸口堵得难受,说不出话来。无盐幽幽道:“他独自守灵七日,不肯下葬,连皇后娘娘懿旨也不听。”
     无盐深深地看向我,继续道:“我们深知,过了七日还不能将你救回,那所有的一切,都会功亏一篑。当时宫主还在边关,赶不回京城,伏涎草又只有北藩边境才有,来回最快也要三天,万般无奈之下……”
     我颤声道:“她……她竟然……”
     无盐道:“不错。我发现时,已经来不及。临死之前,她要我答应她,不能告诉你真相。只说她受了伤,回凌宵宫休养。”
     我努力喘息,已经说不出话来。无盐缓缓道:“宫主赶到时,她已经断了气,宫主请皇上下旨,又与他谈了一夜,我才得以找到机会,将你换出来,第二日……”
     我颤声道:“第二日下葬的,是她?”
     无盐沉默不语,我禁不住激动地大声叫道:“为什么?她……为什么那么傻?”
     无盐沉痛道:“她跟了你十几年,一直对你……情有独钟。她知道你此生的心愿,便是要摆脱一切,自由无垠。她怎么忍心让这所有一切的计划,在最后关头,功亏一篑?只要七天内能将你救回,要她去死,又有何难?”
     我心如刀绞,痛喘出声,指甲已经掐进肉里,眼中的泪水抑止不住流了下来。我控制不住泣声叫道:“她为什么那么傻?为什么那么傻?如果这自由,一定要她的命来换,那我……宁可不要!!”
     无盐轻轻抚上我的肩头,淡淡道:“是吗?那我们处心积虑做了那么多事,都是白做了?是让你去死?还是让你活过来?如果让你去死,恐怕谁也不会答应,可是让你就那样活过来,你这一生,还想走出王府半步?”
     我浑身一震,却说不出话。
     无盐又道:“这些年来,你总算是安定下来,也不算是辜负了她。无垠,她这一番苦心,你……就永远记在心里吧。”
     我收了眼泪,心中似已痛得麻木,长叹一声。与无盐静静地对望,哀伤之情无法言喻。站了半晌,我才低低道:“你回去吧,我想……一个人静静。”
     无盐想了想,说道:“这几天云海颇不安宁,你不要一个人在外逗留。”
     我闭了眼,冷声道:“你不用管我,回去吧。今天晚上,我不想有任何人来打扰。”
     无盐看了我两眼,犹豫半晌,方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慢慢地往回走了。我走回小阁岸边上,上了小舟,由得小舟在湖水上轻荡,慢慢地朝龙湖晃去。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,夜色里的月光忽明忽暗,映照在湖水上,说不出的冷清凄凉。
     我心情沉重,坐在舱内,只是发呆。口中喃喃地念道:“文昕,文昕……你为什么那么傻?”也不知坐了多久,忽然觉得手脚都已经冰凉,只听见一个声音问道:“这么巧?严老板也来夜游龙湖?”
     我蓦然一惊,抬头望去,竟然是孟廷飞。他坐在一艘小船上,正冷冷地打量我。那船比我的小舟大了一倍,布置得简单舒适,并不华丽。心中微怔,淡淡笑道:“果真是巧,孟爷今夜居然也有兴致来游湖?”
     孟廷飞道:“都说相请不如偶遇,既然这么有缘,就请严老板上船来,与在下喝一杯如何?不知严老板给不给在下这个面子?”
     我叹了一口气,只得笑道:“不敢。孟爷相邀,是小女子的荣幸。”
     孟廷飞挥了挥手,便有人上前放下梯子,我慢慢地上了大船,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了,面前立即摆上了酒菜,孟廷飞方道:“粗菜俗酒,自然是比不上风月楼了,不知可合严老板的心意?”
     我连忙端起杯子,笑道:“哪里,哪里。我风月楼里也是一般生意,哪敢在孟爷面前显摆?小女子借花献佛,敬孟爷一杯。”
     孟廷飞看了我一眼,饮了一杯,方才说道:“这几日云海风平浪静,不知道严老板何时能跟在下履行交易?”
     我皱了皱眉,正要说话,忽然之间,船上窜上一个人来。那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,面覆黑巾,一双眼睛精光毕露,手持长剑,直直地朝孟廷飞刺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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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月黑风高


     变故突生,我大吃一惊,连忙站起身来,闪向一旁。这时身边突然掠过一个人,将孟廷飞推到一边,挥手一扬,“当”地一声,架住了黑衣的长剑。我定睛一看,是那日白天见到的短衣护卫。
     孟廷飞脸色铁青,一言不发,只是站在一旁。那黑衣人出招狠毒,过不多久,短衣护卫似有不支,他大声叫道:“孟爷,你快走!”他话音刚落,肩头扑地一声,已被刺中一剑。孟廷飞脸色一变,转头看向我停在一旁的小舟,此时我也已经赶到船头,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跃了下去。
     上了小舟,来不及说话,孟廷飞便疾速向前划去,那黑衣人见状,似乎已经急了,将护卫一剑逼退,就欲飞身扑来,却不料被护卫死命抱住双脚,他回首一剑,刺入其后背,我见状禁不住“啊”地惊叫出声。黑衣人再不迟疑,将护卫一脚踢开,身形一晃,竟然踏水而来。我心中大惊,这人的轻功好高!
     不到一分钟,他已经扑到小舟跟前,孟廷飞面色一凌,举起手中的船桨,向他挥去,他反手一掌,船桨飞了出去,他再无犹豫,揉身上前,直朝孟廷飞肩头抓去。
     我吃了一惊,也来不及细想,一掌拍向他的胸口,他微微一惊,只得收手,回身闪避,眼中惊疑不定,手下却未迟疑,剑光眨眼已往我眉心刺来。我略略一惊,连忙施展惊鸿十八式,堪堪避过。
     他神色一顿,竟不再管我,又向孟廷飞抓去,我急喘一声,只得再次出手,拍向他的左肩,这花若掌贵在精巧,一招一式,都是柔中带刚,攻击力全赖内力收放自如,我内力不精,使出来自然是大打折扣,好在招式精妙,一时半会,竟也将他唬住,让他不得不分神来对付我。打了三十多招,他居然没有占到便宜。孟廷飞驾着小舟疾速前行,转眼已经临近中堤。黑衣人眼神一凌,招式忽变,一掌朝我面门拍来,我一惊,连忙回身闪避,孟廷飞已经跳上中堤,黑衣人飞身上岸,一柄剑已经指中他的眉心。
     我暗叹一声,也只得上岸,叫道:“你是什么人?!”左手已经暗暗将腰间的软心散扣在手心。
     孟廷飞冷冷道:“你受何人指使,苦苦相逼,定要在下的命?”
     那人冷声道:“孟爷果然算是条汉子,如今命悬一线,还能这般镇定,在下倒是十分佩服!”他声音低沉,竟有几分嘶哑。
     我惊疑不定地朝孟廷飞看去,他脸色未变,却只是冷冷道:“有人出钱让你来杀我?他出多少,我双倍给你!”
     黑衣人眼色一黯,犹豫了一下,却道:“在下虽是为钱杀人,却不能坏了规矩。恕我不能接受孟爷的好意。看在你如此硬气的份上,在下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。”说着,眼光一闪,举剑就刺。
     孟廷飞脸色一变,我再不犹豫,已经顾不得多想,闪身上前,抢先向他腰间点去,他冷笑一声,不退不避,眼光一凌,一掌拍向我的肩头。可惜我这右手一点乃是虚招,目的是左手中的软心散,只听见嘭地一声,一阵轻雾朝他喷出,我也中掌跌倒在地,嘴角溢出一点血丝,他后退两步,惊道:“软心散!你……你果真是凌宵宫的人?!”
     孟廷飞面色一惊,急忙上前将我扶起,叫道:“你怎么样?”
     我笑了笑道:“我没事。咳咳,这位壮士既然知道软心散,十二个时辰之内最好不要运功,否则……功力尽失,可就不好玩了。”
     那黑衣人惊疑不定,一双眼睛直在我脸上打转,却是冷冷道:“凌宵宫与天下丰源素无往来,你……你究竟是什么人?”
     我叹道:“我……什么人也不是。只不过……见不得杀人。”
     他吸了一口气,死死地盯着我,仿佛犹疑难决,一只手却持剑缓缓地扬起,慢慢地逼过来,说道:“孟廷飞的命,在下要定了。姑娘若是识趣,最好不要插手!”
     我坐起身来,笑道:“你还真是执迷不悟呢!何苦?你不过是为钱杀人,何必为钱丧命?我劝你最好找个地方,调养内息,别再逼我出手!”
     他微微一怔,顿住身形,犹豫半晌,才沉声道:“姑娘与孟廷飞是什么关系,为何要如此舍命保他?”
     我一愣,失笑道:“我们……是什么关系?还真是不好说呢。说是朋友吧,算不上,说是敌人呢,也不象。老实说,你这个问题,还真把我考住了。”
     他呆了一呆,看了我两眼,又道:“既然姑娘与孟廷飞非亲非故,为何要保他?”
     我慢条斯理道:“这个……我好象已经说过了,我这个人,见不得人杀人,没办法,你就当我管闲事好了。再说……我也不认为,你杀了他,就会放过我。”
     他面色一顿,冷声道:“如果姑娘是担心这个,在下可以保证,在下收了钱,只是要孟廷飞的命,与姑娘无关。只要姑娘你……不对人提起此事,在下绝不会伤害姑娘。”
     我哈哈笑了两声,叹道:“今天我与孟爷在一起,好象不止一个人看到吧。他无缘无故被人杀了,我……恐怕也脱不了干系。孟家在东藩之地,财雄势广,我可不想惹祸上身。”
     突然腰间一紧,孟廷飞扶着我站了起来,他缓缓道:“既然你今天非我的命不可,只管来取。这位姑娘与在下并无交情,你放她走吧。”
     我皱了皱眉,笑道:“哟,孟爷还真是为小女子着想,只不过,我怕你死了,我也小命保不了几天啦!”
     黑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,眼神之中似乎隐有忌惮。可能是凌宵宫这个名字让他有点拿不定主意,我心中暗暗着急,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拖延时间,为的是希望有人发现我们,可是今夜天气不好,出来的人甚少,如今又夜深人静,整个龙湖,连个鬼影子都没有,我只能暗暗盼望无盐能出来寻我。
     只听孟廷飞叹道:“唉!我孟廷飞二十岁就接管家族生意,在商场上打滚多年,象姑娘你这般死心眼的人,倒还是第一次见到。”
     我沉了眼光,却是嘻嘻笑道:“孟爷不会对小女子感激涕零了吧?你不用如此,小女子我是个寡妇,也没什么兴趣贪图你的财势美色,呵呵!”
     二人皆是一愣,没有想到我说话如此大胆不着边际,我暗暗一笑,趁他们发愣的时候,努力地站稳身子,赶紧朝那黑衣人走了两步,笑道:“这位壮士,不如听小女子一言,如何?”
     他犹疑不定地望着我,手中的剑却是握得更紧,我瞧了他的手一眼,淡淡道:“你收了钱来杀人,当然完不成任务,钱拿不到是小事,只不过……你是怕从此没了信誉,行情会一落千丈,我说得可对?”
     他一惊,却没说话。
     我又走了两步,笑道:“大家都是生意人,虽然接的生意不同,但还是明白个中缘由。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,你要他的命,找个没人的时候,再来就是。不过今夜我既然瞧见了,就不能当什么也没看见。”
     他喘了口气,仍没说话。
     我继续道:“如今你中了软心散,不能再运功,想杀他,恐怕就更难,何必跟自己过不去?有句话叫做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只要有命在,就还能做事,命若没有了……可就什么都是空了……”
     他蓦地一惊,抬眼朝我看来,我凝神静气,右掌已经朝他胸口挥去,他大惊失色,显然没料到我说这几句的功夫,已经走到他跟前,一声惊呼,胸口中了一掌,疾步后退,喘了两口气,立刻转身飞速地跑了。
     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,我才松了一口气,方才那一掌,已经使尽全力,如今心神一松,顿时觉得眼前一黑,晕了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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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7-11-08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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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edal No.11

第15章 怪客(上)

     门口站着三个人,当前一人,一身素黑,只腰间系着一条银灰色的丝带,长发披肩,也是一条银灰色的丝带将一半的头发束在脑后。他身材高大,气宇轩昂,五官俊美,轮廓分明。虽然英俊不凡,神色却是冷漠至极,仿佛他身边三尺内的空气都会冻成冰块。身后站了两人,皆是短衣打扮,腰有佩剑,一人正在收伞,另一人,双目如电,正在往厅内扫视。
     于恒竟然止不住打了个冷战,轻声道:“好冷!今儿个怎么突然变冷了?”
     我的心仿佛一下子停止了跳动,几乎连呼吸都快停顿,只是呆呆地望着他,仿佛被定住了一样,身子完全动不了。原玑走上前来,皱眉道:“于恒,发什么愣?还不快去招呼客人?!”
     我蓦然一惊,突然莫明地冷静下来。于恒扁了扁嘴,叫道:“又是我啊?”却只得走上前去,笑道:“客官里面请!要用饭呢?还是住店?”
     收伞那人答道:“先用饭吧。我家主子喜欢清静,你找个雅致点的地方。”
     于恒笑道:“好嘞,客官楼上请!”说着往楼上走去,那三人慢慢地跟着他上了楼,原玑叹道:“这是什么人?好象是第一次来云海!那位主子当真是……不一般。”
     我皱眉道:“上去看看。别大意。”
     原玑愣了一愣,转身上了楼。我在厅里扫了一眼,想了一下,心中隐有不安,稳住心神,也慢慢地上了楼。只见于恒领着那三人雅间里坐了,四面大门洞开,我走到原玑身边,正好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。那黑衣人在桌前坐了,两个护卫仍然站立在一旁。其中一人道:“伙计,你们这里有什么好酒,好菜,尽管捡几样精致的上来。”
     于恒满脸堆笑道:“好的!没问题!别的不说啊,我们风月楼的菜品,可是云海数一数二的,担保客官你来了一次,想来第二次!”
     护卫又道:“行了,赶紧去吧。这二楼还有客人吗?”
     于恒愣了一下,答道:“没有了,客官,今天只有你们一桌。”
     护卫拿出一锭银子,递给于恒,说道:“今天别再让人上来,去跟你们老板说,多少钱我们出。这个,赏你的。”
     于恒面露喜色,连声道:“是!多谢客官!”说着退了出来,跑到我跟前,叫道:“老板!这位爷出手可真大方!你看!他要包下整个二楼呢!”
     原玑一把抢过来,叫道:“没收!”
     于恒急得大叫:“干什么!这是赏我的,你凭什么没收?!”
     二人正要抢夺,我沉声喝道:“吵什么?!越来越没规矩!”二人一愣,我才收了脸色,叹了一口气,道:“原玑,你还给他。这里的事,你处理,我去厨房。”
     也不等他们答话,我大步进了厨房,无盐见我又折回来,微微一愣,道:“怎么又来了?”
     我皱了皱眉道:“真是说不得。他……来了。”
     无盐一愣,脸色微变,却没说话。我叹道:“南藩有客人到。你……要不要出去玩几天?”
     她面露惊异,失声道:“这是东藩之地,他……怎么可能出现?”
     我闭了闭眼,抚着眉叹道:“我怎么知道?你问我我问谁?”
     无盐直直地望向我,一脸的惊疑,想了半晌,方道:“要不要通知宫主过来?”
     我沉声道:“暂时还是不要。他突然出现在此地,绝不是无缘无故。先看看情况。况且……如今他认不出我,自己也不可能暴露身份……还是各做各的事,一切照旧。”
     无盐沉思道:“既然这样,那我有必要离开吗?”
     我沉声道:“如果有意避开,的确是不太妥,他好象只是吃饭,并未说要住下。这样,你小心点,暂时别露面,看看再说。”
     无盐神色凝重,看着我没有说话。我笑了笑,道:“做什么?也许他来此地,是另有目的,并非是为了……算了,别想太多,看看再说。”
     无盐忽然出声:“无垠!小心点。”
     我笑着点了点头,慢慢地走出天井,回到后院的小阁里坐着喝茶,心情却是出奇地平静。我以为这一生,都不可能再见到他,所以以前一直在想,如果再见到他,我会是什么反应?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冷静,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。
     坐了一会,天色已经渐渐黑了,我的心已经平复如初。站起身来往前院去,上了二楼,见原玑坐在柜台前,一脸的疑惑。我慢慢地走过去,回头望见里面三个人,还是那个样子,似乎没有什么改变。只是桌上已经摆上了酒菜,窗外依然大雨不停。
     原玑见了我,便轻声道:“这可真是个怪人。在那里坐了一个多时辰了,只是喝酒,动都没动一下,一个字都没说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微怔,喝酒?连忙问道:“他在喝酒?喝了多少?”
     原玑道:“喝多少?我看至少也有半斤了吧。反正就是喝酒,菜也没怎么吃。真是奇怪。”
     我换了个位置,惊疑不定地朝里面望去,只见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内,眼光停留在前面的龙湖上,当真是平淡至极,连表情都没有。四周围的一切,都仿佛不存在似的。对着倾盆大雨,有几分说不出的冷清和孤寂。过一会儿,方才见他拿起酒杯来,喝一口酒。旁边的护卫连忙又给他倒满。
     我倒吸了一口凉气,他这般喝法,可是……忽然见其中一个护卫道:“爷,天晚了,雨又这么大,我下去打点打点,不如在这里住下?”
     他低了眼光,微点了一下头。那护卫转身下了楼。他一抬头,眼光竟然不经意地朝我们这边望来,我心中微微一动,连忙浮出一个笑容,走上前去,低声笑道:“这位客官对风月楼可还满意?在下是这里的老板。”
     他身子微震,转脸朝我看来,一脸的惊讶之色,眼光在我的脸上来回地打量,但依旧没动,也没有说话。身后那护卫道:“哦,老板怎么称呼?我们是外地来的,今天天晚了,天气也不好,可能要在此打扰一夜了。”
     我连忙满脸堆笑,立即做出一副献媚的模样,说道:“哪里哪里,客官能来我风月楼,是我们的荣幸。小女子姓严,看得起的都叫一声严老板。”
     他转过了头,又看向龙湖,面无表情。只听护卫道:“严老板客气了。”
     我想了想,又道:“不知几位从哪里来?又要往哪里去呀?”
     护卫道:“哦,我们从南藩来的,想来这里找一个人。”
     我心头突地一跳,却是笑道:“不知客官想找什么人,若是云海地界的人,小女子倒是可以帮得上忙。”
     护卫道:“不劳严老板费心了。我等要找的人,不在云海城内。”
     我淡淡地“哦”了一声,立即笑道:“既然这样,那小女子就不打扰客官用饭了。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。”
     护卫点了点头,我转了眼光,慢慢地退出去。就在这一刻,前窗外突然寒光一闪,我一惊,却见那护卫飞身上前,拔剑一挥,叮当一声,地上赫然多了一个飞镖般的东西。那护卫没有丝毫迟疑,身形一闪,立刻窜了出去。
     我吓了一跳,惊疑不定地朝他望去,他却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般,仍然平淡地坐在那里,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。我心中暗惊,正想问话,却见眼前一花,突然闪进一个人来,刷地一声,一柄长剑已经直指他的咽喉。
     我禁不住“啊”地一声叫出声来,那剑在他的咽喉前一公分处突然停住。我抬眼一望,持剑的居然是个黑衣女子,她脸上虽然覆了黑纱,却依稀可见她的面容,清丽动人。一双冷冷的双眸恨恨地望着他。
     我心头乱跳,却见刚才那两名护卫飞速跑了上来,站在我身后,大声叫道:“住手!”
     我转眼朝他望去,他却依然是面无表情,眼睛都没有眨一下,好象周围发生的事全部都没看见。我没来由地攥出一把冷汗,一时呆住,竟不知如何是好。
      
第16章 怪客(下)


     那黑衣女子稳稳地持剑,只是看着他,却没有动。我也不敢妄动,只能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。身后的两名护卫,全身绷紧,真气凝聚,蓄势待发。
     过了半晌,方听那女子冷冷道:“有什么遗言快说!”
     他忽然缓缓地抬起手来,众人都是一怔,我的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。他却只是将酒杯拿在手中,慢慢地喝了口酒,眼光仍然停留在不远处的龙湖上。
     那女子眼光一变,手腕一抖,“哧”地一声,剑忽地刺入他的左肩,两个护卫不约而同地惊叫出声:“爷!小心!”
     我的心突然跳得厉害,手攥得死紧,他却依然没动,只是将眼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三秒,放下酒杯,复又看向龙湖。却听身后的一个护卫急声大叫道:“铁姑娘!我家主子三番四次地放过你,你为何还要苦苦纠缠?!”
     另一个护卫也大声道:“铁姑娘!你不会是那种无耻之辈吧?如果我家主子要杀你,你早已经死了几次了!”
     那黑衣女子身子微震,眼光忽然一顿,说道:“你……为何不躲?”他仍然没动,神色淡然。那女子的声音却止不住颤抖起来,叫道:“很好!如今你连话都不想说了。今天我放过你,免得你的护卫说我无耻!我告诉你!我不会欠你的情,总有一天,我还是会杀了你的!”
     话音刚落,她已飞身跃出楼外,我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。身后两个护卫立刻扑到他身前,急声叫道:“爷!你没事吧?”
     我转眼朝他望去,只见他左肩上被刺出一条醒目的伤口,鲜血染湿了黑色的衣衫,看得我有点心惊肉跳,止不住喘气。却听一个护卫道:“严老板,麻烦你带我们去客房,我家主子受了伤,需要包扎一下。”
     我立刻回过神来,喘了一声,叫道:“于恒!带这位客官去客房!”
     于恒应声而出,说道:“客官,请跟我来。”他站起身来,眼光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一秒,终于还是慢慢地跟着于恒走了出去。
     从头到尾,我没有听到他说一个字。
     我站在原地发呆,一双手却是捏得死紧,内心莫明地有些隐隐作痛。原玑走到我身旁,神色复杂,叹道:“那个女人,武功不弱。只是这个男人,可当真是铁做的,剑都指到咽喉了,居然连眼都没眨一下。如此镇定异常,简直是……可怕!他……究竟是什么人?”
     我吸了一口气,叹道:“他不是镇定,而是笃定。”原玑微微一愣,我又轻叹道:“他是笃定这女人不会这样轻易杀了他,否则刚才那一剑就不是刺他肩头了。”
     原玑皱了皱眉道:“这云海真是越来越不安宁了。”我慢慢地走到门边,将方才那护卫打落的飞镖拾起来,仔细地端详。那飞镖象一个微型的小戟形状,泛着寒光。原玑走上前来,眼光忽变,惊道:“寒星铁!她是铁血门的人!”
     我心中一惊,凝住了神色,沉声道:“我见她方才使剑的手法,倒与那日刺杀孟廷飞的人有几分相似。你先别声张,给宫主报个信。”
     原玑神色不定,只得应了一声。我将寒星铁放进袖子里,慢慢地上了三楼。于恒将他们带进了靠北面的兰字房,那两个护卫神色紧张,却并不慌乱,显然是训练有素的,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。其中一人道:“这位小哥,劳烦你去打点热水来,越多越好。”
     于恒连声应好,匆匆下楼去了。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走上前去,刚走到门口,忽见他站门内半透明的屏风内,外衣已经脱下,中衣的上衣也缓缓地脱了下来,漆黑如缎的长发披在光裸的后背上,肩头的伤口鲜血淋漓,看得人怵目惊心。我心头一跳,连忙别开眼去,站到一旁,大声道:“这位客官可有大碍,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?”
     只见其中一个护卫慢慢地走出来,拱手道:“有劳严老板挂心。我家爷的伤不碍事。”
     我连忙笑道:“哪里,哪里,客官到我风月楼,就想不到出了这样的事,实在让小女子过意不去。如果有什么需要,请尽管说。”
     忽听见里面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:“武吉,请她进来。”
     我呼吸微微一窒,却见武吉侧身道:“严老板请。”我连忙定了定神,慢慢地走进屋里。他已经换了一身藏青色的衣袍,神色自若地坐在桌边,表情仍然平淡无波。我浅浅笑道:“客官受惊了,小女子真是罪过啊!”
     他淡淡地看着我,说道:“你就是风月楼的老板?”
     我笑道:“正是,小女子严无垠。客官有什么吩咐?”
     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,忽然敛了眼光,淡淡道:“今天的事,与你们无关。只不过,这是在下的私事。希望严老板不要四处张扬。”
     我微微一愣,笑道:“那是自然。不知客官要在小店住几日?”
     他身旁的护卫道:“暂时住两天吧。”说完他低头轻声道:“爷,他的住处还尚未确定,如今大雨不停,不如就住在这里等候消息如何?”他闭了闭眼,微点了一下头,站起身来往内室走去。那护卫道:“有劳严老板,我家主子要休息了。请吧。”
     我只得退了出来,那护卫将门关好,我方才笑道:“不知这位小爷如何称呼?”
     他微微笑道:“在下武玄,这位是我兄弟武吉。严老板直呼名字即可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暗叹,却只是笑道:“真是辛苦两位了。不过几位既然来了风月楼,还出了这么大的事,小女子实在是过意不去。不知两位要找什么人,小女子在这云海方圆百里,还是认识不少人的,若是需要小女子帮忙,千万不要客气!”
     武玄道:“严老板客气了。这件事是我家主子的私事,我们自有安排,就不劳烦严老板。”
     我只得叹道:“既然这样,那我也不强求了。两位好好休息。小女子告辞。”
     下了楼,却见无盐站在天井边,我略略一惊,连声道:“你怎么站在这儿?”
     无盐看了我一眼,沉声道:“寒星铁呢?”
     我拉着她往后院走去,边走边道:“去后面说吧。”
     两个人走到小阁里坐了,我方才从衣袖里摸出寒星铁来递给她,她拿在手中仔细地看,沉声叹道:“这是铁血门的独门暗器,不会有错。原玑说这女子与刺杀孟廷飞的人武功路数有些相似,可是当真?”
     我叹道:“我是觉得有些相似,但我不能肯定。这个女子只出了一招,我看得不是很明白。只是……他怎么会惹上铁血门的人?我听武吉武玄唤她铁姑娘,莫非是姓铁?”
     无盐微微一愣,沉声道:“他这次突然出现在云海,究竟是何目的?”
     我叹道:“听武吉武玄的口气,好象是来找人。只是……不知道究竟是找什么人。要不要……让于恒跟去看看?”
     无盐道:“不行,于恒武功虽然不错,但缺乏经验,武吉武玄,都是一等一的高手,不可忽视!更何况,他的武功……”
     我心中刺痛了一下,叹道:“他若是修炼浮尘经,恐怕武功已经尽废。”无盐一脸惊异,似乎不太相信,我苦笑道:“刚才我见他喝酒象喝水一样,那铁姑娘来刺杀他,他居然也没出手,恐怕……”
     无盐沉思道:“就算是这样,也不能轻敌。他的心思比常人多出数倍,不能因为没见他出手,就以为他武功尽废。不如……我还是找个机会去试探一下。”
     我连忙道:“不可。他若是发现你,岂不是更为麻烦?!”
     无盐笑道:“有什么麻烦?我是凌宵宫的人,又不是他王府的人,怕什么?况且,我与他又没有什么恩怨!我倒有几分担心念珠……”
     我心头一沉,沉声道:“让念珠立刻回镜花小筑住几天,待他走了再回来。”
     无盐道:“那倒不必。他也未必见得着她。”我低头想了一想,只得叹气作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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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edal No.11

第17章 知心糕

     一夜无事,第二天一早,我刚起床一会儿,就有人来拍门。于恒一脸不快地被原玑指去开门,嘴里不满地唠叨道:“谁啊!一大早就来烦!还没开门呢!”

     我梳洗完正要去厨房找点吃的,却见于恒领着孟廷飞走了进来。略略一愣,不由得笑道:“廷飞?这么早?有什么事吗?”
     他微微一笑,叹道:“没事不能来找你吗?”
     我只得淡淡笑了笑,说道:“怎么会?只是难道你来这么早。后边来坐吧。”
     他慢慢地跟着我往后院走去,我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盒子,精致得很,不由得好奇道:“你拿的什么东西?”
     我们在小阁里坐了,他方才将手中的盒子打开,里面竟然装的是三个精致的点心,浅黄圆润,清香扑鼻,我止不住惊叹道:“哇,这是什么?看上去好精致!”
     他笑道:“你尝尝看。这个……是我做的。”
     我惊奇地望了他一眼,不由得叹道:“你做的?你会做点心?”摇了摇头,仍是有些不信,但还是忍不住拿起一块来,放进嘴里,那东西入口化渣,清甜而不腻,余香满口,禁不住赞道:“嗯,好吃。这是什么?”
     他温柔地笑了,叹道:“这个叫知心糕,只有我会做。好吃吗?”
     我忍不住笑出声来,道:“知心糕?是你乱取的名字吧?的确好吃。你怎么做的?”
     他轻声道:“名字是我取的,不好听吗?至于……怎么做的,我可不想跟你说。以后若是变成了你风月楼的招牌,可就没意思了。这东西,只能是我做给你吃。”
     我微微一愣,连忙转开眼光,没有说话。他却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来,轻声说道:“无垠,我有事必须要离开云海。这个……送给你。”
     我一怔,他已经将手中的东西塞进我手里。我低头一看,竟然是一个小小的木头做的小人儿,面貌赫然就是他的样子。我吃了一惊,却听他静静道:“这次回绵邑,不知几时才能再过来,这个东西,虽说不值什么钱,却是我最喜欢的。你留在身边……可好?”
     他望着我的眼光温柔无比,我的心禁不住乱跳了几下,思索半晌,才轻轻道:“这个……这个,我……不能收。廷飞,你听我说……”
     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,叹道:“无垠,你听我说。我活了这么久,一条命原本是捡回来的。我从小到大,就被逼着做这做那,家里的生意太大,父亲对我期望颇高,我……身边从来没有什么可以真正说得上话的人。可是……遇到你之后,我突然觉得,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可以明白我的心事,可以让我觉得那么温暖,那么舒服……”我一愣,眉头却皱了起来。
     他见状连忙又道:“你放心,我不会让你受委屈。”说着,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,我心中突然乱成一团,低头见他仍然握着我的手,下意识地抽出手来,叹道:“你别这样。我当你是朋友,别想太多。”
     他微微一愣,想了想,站起身来,叹道:“我要走了。你要好好保重。那天丝锦,不管是谁来要,都不许给。除非有人说,天丝珍贵,银箔无价。你就只说,孟廷飞要待价而沽。他自然就明白。如今锦斓庄已经挂上天下丰源的旗号,没有人敢乱来。你只需要守着天丝锦,不让任何人拿走就行。”
     我暗暗一惊,隐约觉得事关重大,却不知其意,只得沉默不语,却听他叹道:“你若有难决之事,可以去丽水园找孟超帮忙。我……走了。”说着,他突然蹲在我身前,望着我柔声道:“你身边能人甚多,我本也不该这样担心,可是……算了,你要好好保重,千万别鲁莽行事,我……会尽快回来。”
     我怔住,突然有点不知所措。他站起身来,慢慢地往院外走去。我捏着那小木人,眉头头皱得死紧。他这是……什么意思?难道……当真对我有了情意?难怪这些天,我总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,我的天,这……这可怎么办?
     正在犹疑不定,忽听原玑冷冷道:“你去惹他做什么?你难道忘了,他是什么人?”
     我猛地抬眼望着她,淡淡道:“行了,我心里有数。你去忙你的吧。”
     原玑皱了皱眉,却只得叹了一口气,恨恨道:“我知道我说什么你听不进去。不过你可要想清楚。宫主……”
     我断然道:“好了!我……明白。你去吧。我要……一个人想点事情。”
     原机无奈,只得转身走了。我把小木人放在桌上,不知为何,心中却没来由地难受起来。过了一会儿,无盐坐到身旁来,拿起那小木人叹道:“做得倒精致,他还真是有心。”
     我微微一怔,只是叹气。无盐道:“你若是无意,最好早说清楚,免得不好收拾。象他那样的人,若是看中了什么,恐怕不得到手,不会轻易罢休。”
     我暗暗一惊,却只是淡淡道:“你想太多了。我只不过……当他是个朋友。”
     无盐轻笑道:“朋友?你是聪明人,怎么说傻话?这些天,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意。自从龙湖黑夜你舍命相救开始,他就对你动了心,你可别说你什么也看不出来。”
     我闭了闭眼,却不知道说什么。过了半晌,忽然轻笑道:“那又如何?我不过是个寡妇。他还想怎样?就算他有那个心,他也没那个力!孟家在东藩之地如此财雄势广,孟廷飞又与东阳郡主有婚约,他怎么可能无视家族的利益,倾心于我?”
     无盐叹道:“你想得太简单了。可惜他不是个简单的人。在他眼里,你与家族利益,并无矛盾。”
     我心一沉,冷笑道:“那不是更好?!这世上的男人,哪个不喜欢左拥右抱,风流快活?吃着碗里,想着锅里?他若是也有这个心,就更与我无缘。”
     无盐道:“我只是有点担心,他……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放弃。”
     我皱眉道:“行了,这件事没必要说这么多吧?别说我根本就无心于他,就算我有心,我与他也不可能。”
     无盐直直地望向我,轻声道:“我不是说你,我是说他。”我低了头,只是叹气。却听她又道:“唉!真是人算不如天算,最初我们是不想因为天丝锦惹下麻烦,却万没想到孟廷飞居然会起了这个心思!如今,他又突然出现在云海……”
     我长叹一声,倒在椅子上,揉了揉眉。无盐又道:“好在孟廷飞先走了。他……看样子也不会住太久。你……不如回镜花小筑住几天,如何?”
     我沉思道:“大哥几时能到?”
     无盐道:“前几日听说似乎是出了边境,虽然已经带信过去,却不知他几时能回来。我思前想后,还是我出面去试探一下。”
     我想了想道:“只是你暴露了身份,我怕镜花小筑那边,会不安宁。”
     无盐道:“你想太多了。我是觉得他此行必有目的,我们与其在这里瞎猜,倒还不如直接问个明白!”
     我无奈地叹气,只得说道:“好吧。不过你要小心行事。”
     无盐起身回了厨房,我拿着那小木人,心头忧虑丛生。坐了一会儿,才打起精神,往前院去查看。原玑说兰字房的客人倒是一早就起来了,不过一直没出门。武玄倒是到二楼查看了一番,只说中午二楼最好也不要安排客人。
     中午时分,雨忽然停了,竟有些淡淡的阳光出来,他依旧坐在昨天坐的那个位置上,望着龙湖,一言不发。武吉站在一旁,武玄却不知哪里去了。过了一会儿,于恒将酒菜端了上来,我心中一动,走上前去,接过酒菜,淡淡道:“你下去忙,这里我来。”
     于恒有些怪异地看了我一眼,做了个鬼脸,笑道:“老板!你不会对这位公子感兴趣吧!”
     我啐道:“死小子!狗嘴里吐不出象牙!快去干活!不然小心扣你工钱!”
     于恒怪叫道:“别!你又在威胁我了!我还是赶紧消失的好!”说完飞速地跑了。
     我吸一口气,定下心神,端着酒菜走了进去。

第18章 厨娘无盐


     雅间四面门大开,淡淡的阳光照了进来,笼罩在他的身上,却全然感觉不到一丝温度。我慢慢地将酒菜放在桌上,笑道:“客官,饭菜来了。请慢用。”

     他低了眼光,却没有动。武吉走上前来,我连忙执起酒壶,说道:“我来,昨天的事真是让小女子过意不去,好歹这位公子也是我们风月楼的客人,今天就让小女子借花献佛,敬公子一杯,算是赔罪,如何?”
     他回头看了我一眼,却没有说话。我连忙笑道:“公子别见怪,今天小女子特地让我的厨娘做了一道她的拿手好菜,给公子,算是我请客。”他的眼光停留在那菜色上,仍然没有开口。我微微有了一点窘迫,只得又笑道:“公子不如先尝尝,无盐的手艺,在这云海,还是算数一数二的。你看,这道叫做‘心明琉璃’,就是她自己创造发明的,平日里她可不随便做给人吃,今天我可是求了她好久……”
     他眼光微变,沉声道:“你说这道菜叫什么?”
     我连忙答道:“这道菜叫‘心明琉璃’,是将牛心腌制后,晒干,再切成薄片,最后过油炸到脆酥。这道菜,最考刀功,因为这片啊,要薄到透明,过油后可以看得见人影,所以才叫‘心明琉璃’。客观可要尝尝?”
     他微微一怔,却缓缓地抬起手来,去夹那牛心片,拿到眼前细看,口中喃喃道:“心明若琉璃……”他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,却突然闭了眼,放下了筷子。我一愣,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,过了一会儿,才听他淡淡道:“果真是好名字,菜不错。武吉,给这位厨娘打赏。”
     我连忙笑道:“多谢这位客官!我去叫她来谢赏!”
     他复又望向龙湖,平淡道:“不必了。武吉随你去吧。”
     我低了头,只得应了。正要下楼,忽见武玄疾步走了上来,径直走到他身旁,低语了几句。他霍地站起身来,转身就走,武吉见状,连忙将银两塞到我手里,说道:“严老板,我等有事要办,这些钱你先拿着。”
     我一愣,连忙叫道:“你们要走了?还住不住店?”
     武吉道:“不了。我们有事要办。这些银子应该够付账了吧?”
     我只得叹道:“够了,够了,客官一路好走!”说话的功夫,三个已经出了风月楼,翻身上马,疾驰而去。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,转身回了厨房,沉声道:“他们走了,去得很快。”
     无盐皱了皱眉,放下手中的菜,道:“我去。”
     我一把抓住她,叫道:“你去干嘛?他们走了就算了,何必去惹麻烦?我可不想你暴露身份!”
     无盐道:“他来此地的目的不弄清楚,恐怕我们会一直不安心。还是我去吧,我会小心。”说完,她闪身出了门。我无奈,却只得干着急。忽见原玑站在院子里,疑惑地望着我,问道:“发生什么事?难道今天老板娘要变厨娘了?”
     我叹道:“没什么。那三人,无盐认识。她不放心,想跟上去看看。你别管了。”
     原玑一愣,疑虑更多。想了想,只得说道:“眼下是多事之秋,孟廷飞的事已经够烦了,可别再出什么岔子,等到宫主回来,再打算才好。”
     我淡淡地笑了,说道:“行了,我知道。你去忙吧。中午就在外面找个厨子来顶一顶。等无盐回来再说。”原玑站了一会,只得去了,我回了后院湖边的小阁中泡茶。阳光清亮,映照在湖水上,却是说不出的冷淡。我望着眼前的湖水的发呆,原本以为坚不可摧的心,无可抑止地疼痛起来。
     我闭上眼,慢慢地让自己放松下来。往事,象湖水倾泄,一点点地涌了出来。四年来,我把自己封闭得很好,可是正如无盐所说,心事藏得越深越伤人,只有真正地放下了,心才可能会自由。我放得下吗?在没见到他之前,我一直问自己,却一直没有答案,可是如今终于决定要放下了,为何在内心深处,仍然会有一丝疼痛?
     他是那样冷漠,孤寂,似乎已经不太象他。四年前的他,意气风发,自信满满,仿佛世间一切,都可以在他的掌握之中。四年了,四年的时间,发生了太多事,断情谷的一念一差,已经将所有一切改变。我……永远也不能再回头了……
     一个人在小阁里坐了不知多久,不觉天色已经渐渐黑了,我突然有些担心,无盐去了这么久,为何仍然没有消息。直到店里都打烊了,我不得不独自回了后院去休息,刚睡下,就听见院子里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:“你究竟是什么人?为何要跟踪我们?”
     我一惊,听出那是武玄的声音。连忙起床穿衣出门,只见无盐一身黑衣,面覆黑巾,站在院子里,武吉武玄站在一旁,他却不在。只听无盐叹了一口气,并未答话。我一愣,正想问话,却忽然看见他从后门走了进来,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无盐。无盐眼光一闪,身形一晃,直向他扑去,武吉武玄见状,连忙抢先一步,二人一左一右,硬生生地将无盐逼了回来。
     我惊得喘了一口气,死死地盯着三个人的身形,不敢大意。武吉武玄是亲生兄弟,自小就在一起练武,两个人久有默契,动起手来比一般高手的威胁高出一倍。无盐的武功这些年虽然也大有长进,但被两个人夹攻,却占不了半分便宜,反倒有些不支。我心中焦急,却不敢大声声张,正不知如何是好,却忽见一个浅白色的影子闪了进去,武吉武玄显然吃了一惊,只得分出一人来对付他。我定睛一看,竟然是于恒。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。
     无盐得了于恒帮手,精神一振,出手更快,武吉已经有落败之势。另一方武玄与于恒缠斗正紧,不分上下。我看得紧张,连原玑走到我身旁也浑然未觉。四个人打了约有半个多小时,才突然听到一声冷哼:“住手!”
     武吉武玄连忙收招,跳到他的身边,神色平静如常。他的一双利眼,在我们几个人身上打转,半晌方道:“这风月楼,跟凌宵宫是什么关系?”
     原玑一愣,看了他几眼,方才叹道:“阁下既然知道凌宵宫,在下也明人不说暗话。这风月楼,正是凌宵宫主的产业。”
     他的眼光向原玑瞥了一眼,复又转到我的脸上,停留了半晌,方才说道:“你是何人?”
     原玑道:“这位严老板,是我们当家的。”
     他冷冷道:“当家?这风月楼不是宫雪衣的吗?他是你什么人?”
     我略略一顿,浅浅笑道:“让客官见笑了,小女子是宫盟主的义妹。这风月楼的确是大哥的产业,小女子不过是帮他看着。”
     他敛了眼光,淡淡道:“义妹?原来宫雪衣三年前认的义妹就是你。”说完他又抬眼去看无盐,叹道:“想不到四年后还能再见到你,子默,你为何会在此地?”
     无盐微微一震,只得扯下脸上的黑纱叹道:“我不是子默,我是这风月楼的厨娘,无盐。”
     他眼光微动,半晌叹道:“厨娘?原来那‘心明琉璃’是你做的。”忽然他目光一闪,沉声道:“你为何跟踪我?”
     无盐低了眼光,淡淡道:“我……只是不太确信,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。”
     他冷冷笑道:“所以就来试探我?哼!你用这种法子,倒不太象是你了。你的主子呢?”
     无盐道:“我的主子……四年前已经死了。”
     他微微一震,闭了闭眼,说道:“我是说……宫雪衣呢?”
     无盐沉默了半晌,淡淡道:“宫主去凡中办事,在下不知他现在何处。”
     他抬起眼来,在她脸上打量,忽然道:“你跟踪我,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会来此地?你怕我对他不利?”
     无盐一愣,叹道:“我哪有资格替宫主担心?他武功盖世,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暗算得了。更何况,以你……若要对他不利,又何必等到现在?”
     他锐眸微敛,沉声道:“你若想知道我为何会来此地,也不难,只不过,我也有一件事要问你!”
      
第19章 临终之言




     大家都站在院子里,没有说话,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,都能听得清清楚楚。我忍不住深吸了两口气,笑道:“大家都别站着说话了。不如到二楼去坐着说,如何?”

     他看都没看我一眼,只是望着无盐,沉声道:“如何?”
     无盐看了我一眼,低声道:“好。既然如此,大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。明南王,请!”
     原玑、于恒大惊失色,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,满脸的惊愕不安。尤其是于恒,一张嘴已经变成“O”型,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。我吞了吞口水,只得走上前去,努力笑道:“原来是明南王大驾光临,小女子真是不胜荣幸。就请楼上坐吧。”
     他看了我一眼,有一丝的探究,却没多说,只是大步地往楼上走去。无盐看了我一眼,也跟着上了楼。我这才叫道:“原玑,于恒,你们回去休息。今天晚上就当什么也没看见,什么也没听见。”
     他二人神色不定地看着我,似乎有点难以置信。几番欲言又止,我叹道:“去吧。总之大哥回来之前,一切照旧。什么都不能做。明白吗?”
     于恒似乎想说什么,却被原玑推着走了,边走边道:“快去睡觉!”
     见他们回了房,我这才吁了一口气,慢慢地往楼上走去。走到廊沿,就见武吉武玄站在门外,神色严肃。我暗叹一口气,犹豫再三,还是走上前去,笑道:“两位要不要在这边坐一坐,休息一下?你家主子可能跟我家厨娘有些误会?”
     武吉叹道:“严老板你有所不知,这厨娘,在凌宵宫,除了宫雪衣,可能算得上是第一高手,她……曾经是我们王妃的武公子。所以……爷跟她可能有些旧事要问。”
     我笑道:“哦,是这样。客官不要怪小女子多心,我只是……觉得你家主子好象对无盐很不友善,所以我……有点担心。武吉大哥,我说了你可别生气,你家主子的脾气……还真是不一般。”
     武吉淡淡道:“爷只是比较冷淡,不过待人却是极好的。你放心,爷不会对她怎样。”
     我怔了怔,不知说点什么,只得讪讪地笑了两下,连声道:“既然在这样,我就在这里等着,不会妨碍你们吧?”
     武玄道:“严老板还是去歇着吧。”
     武吉道:“大哥,算了,我看严老板只是担心子默,不如就让她在这儿等,有什么关系?”
     武玄看了他一眼,叹了口气,却没说话。我连忙站到柜台旁,雅间的门关得死紧,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形,不免有些暗暗担心。转眼看到武吉武玄站在门前,神色之间也颇有些焦虑,心中微动,又走上前去,笑道:“想不到你家主子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明南王,我们这里可有说书的天天讲他的英雄事迹,如今他可是天垠朝的第一红人!””
     武吉苦笑道:“红人?这四年来,爷不是打仗杀人,就是拿朝中官员开刀,这些事有什么好说的?你以为爷会在意这些?他在意的……是他心里永远的痛。”
     我的心抽动了一下,却听武玄低声喝道:“武吉,你太多嘴了!”武吉神色一顿,低了头不再说话。我也只得叹了一口气,慢慢地踱回柜台,看着那紧闭的门发愣。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,门突然打开了,我一惊,连忙向门口望去,只见明南王大步走了出来,神色竟有几分忧伤,武吉武玄见状都是一怔,不敢开口询问。他在门口站了一站,轻声说道:“今天晚了,先住下吧。”说完往楼上走去,武玄连忙跟了上去。武吉这才走到我跟前,说道:“劳烦严老板了,我们可能还要打扰一夜。”
     我连忙笑道:“哪里的话,请。我马上让于恒来服侍各位!”
     武吉这才转身上了楼,我朝那雅间里望去,无盐神色复杂,目光却有一丝黯然。我怔了怔,低头下了楼,唤来于恒,这才回了房里。辗转反侧,无论如何也睡不着,只得起身披衣,往后院外的小阁走去。刚出院门,就看见无盐独自坐在小阁内,默默无言。
     我慢慢地走到她身旁坐了,轻叹道:“他来这儿究竟是干什么?”
     无盐神色微顿,叹道:“找人。”
     我不解道:“找什么人?”
     无盐叹道:“找一个空灵门的人,我只知道此人论辈份,应该算是他的师叔。三十年前,因犯了门规,被逐出空灵门,此后他在江湖上也算是闯出过一些名堂。只是十年前他的夫人过世了,他才来了云海城外的一处叫云庐的地方隐居。只因他在江湖上也得罪过不少人,所以仇家不少,极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。”
     我皱了皱眉,道:“他找他做什么?既然已经不是空灵门的人,难道与他还会有什么牵扯?”
     无盐沉了眼光,淡淡道:“他们之间有什么牵扯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他找的那个人,有点邪门。”
     我一惊,叹道:“邪门?什么意思?”
     无盐叹道:“此人号称夺魄心君,专门研究一些歪门邪术,最擅长使用一些巫蛊之术来控制人的心神,总之不是什么善类。当年就是因为他研究这些邪术,走火入魔,才会被逐出空灵门。”
     我悚然一惊,突然说不出话来。他来找这样一个人,不知道是所为何事?无盐叹了一口气,淡淡道:“他找他做什么我不知道,不过,值得他冒着风险跑到东藩之地来,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。如今他已经不是辅政王,按天垠朝律法,四王不在辅政期间,没有皇帝旨意,擅出藩地,可是诛九族的大罪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不安,只是沉默。无盐深思半晌,看了看我,轻声道:“你难道不想知道,他问了我些什么?”
     我怔怔道:“他问你什么?”
     无盐抬眼望湖面上望去,幽幽道:“他问我,阮心璃临终之时,说过什么话。”
     我望着那湖面,碧绿的水面似乎寒意渐深,我闭了闭眼,叹道:“你怎么说?”
     无盐道:“我能怎么说?自然是实话实说。她想死,想一了百了。她只希望我能好好地活下去,希望她的亲人能好好地活下去。”
     我的手止不住发起抖来,叹道:“你……”无盐道:“我说这个话,都无法让自己百分之百地冷静,可是他……他虽然痛苦,却什么也没再问,没再说。无垠……”
     我断然道:“你别说了!事到如今,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了。上天注定,我不可能再回头。”
     无盐认真地望向我,叹道:“你当真能放下一切?”
     我叹了一口气,道:“为何不能?我们当初费尽心思,牺牲了那么多,不就是为了今天的一切?如今一切都定,为何还要把自己再往坑里推?”
     无盐黯了眼色,说道:“如今已不比从前。他……已经不再是辅政王,身边的女人死的死,病的病,他如今……”
     我冷冷道:“如今如何?他是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。如今是风平浪静,当然什么也没有。可是以他的身份地位,将来再起点什么风波,再有个三妻四妾,又有何难?在他的心里,阮心璃到底算是什么,恐怕他自己也未必清楚!”
     无盐闭了口,只是叹气,半晌才道:“他要怎样,我管不着。我担心的是你……”
     我忽笑道:“担心我什么?担心我始终放不下?你放心,我严无垠决定要放下,就一定会放得下。”
     无盐抬眼朝我看来,充满了探究之色。我忽然心如止水,淡然道:“经过了这么多事,如果我还想不开,那我就太该死了!那日我曾经在寒梅园里对姐姐说过,总有一天,我是属于自由的。我永远都不会忘记。这个世上,我不属于任何人,只属于我自己。我绝不可能再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中去。无盐,你相信我吗?”
     无盐淡淡地看着我,月光如水一般倾泻在湖面上,她忽然握住我的手,释然地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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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跟了好几个文,累啊,楼主辛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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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辛苦了

一直追着看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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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帖由 小驴妈妈 于 2010-2-5 03:48 发表
看到快四点了。。。好累。。。留个记号明天继续

看的这么晚,早点睡第二天再看啊,否则第二天起来很不舒服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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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岳母

     东方汐的身影消失不见,我才叹道:“大哥,我们去湖边坐坐吧。”宫雪衣默默地随我到小阁里坐了,我取了茶叶来泡了茶,不小心触到手心,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。

     宫雪衣轻轻执起我的手,轻柔地抚摸我手心里的伤口,我忍不住身子一颤,想把手抽回来,他却不肯放开,只是叹道:“无垠,你离开云海,去别处玩玩,可好?”
     我一惊,连声道:“为何?”
     宫雪衣放开我的手,站起身来踱了二步,悠悠道:“他来云海,是别有目的。再加上孟廷飞之事,这里太不安宁,你离开一段时间,我觉得比较妥当。”
     我呆呆地看着手心里的伤口,叹气道: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你放心,我……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。我不会离开,你来东藩还有大事要做,不要过分替我操心了,我……这个时候不能离开,他要去镜花小筑,我不放心。”
     宫雪衣道:“你愿意让他去?”
     我咬了咬嘴唇,叹道:“我能不让他去吗?如果我不让,他岂不是更加不甘心?何必做太多动作,让他怀疑?”
     宫雪衣道:“他有武吉武玄在身边,就算是无盐与于恒联手,也未必有胜算。我是担心……万一他生了别念……”
     我故作轻松地笑道:“你放心,他应该不会的。再说,他的武功……”
     宫雪衣转眼朝我看来,眼光平淡无波,只是说道:“他内息平静,全无波澜,只有两种可能。一是,武功尽废,已是常人;二是,武功已至臻化境,内息深隐,如平常人无异。如果是第二种情况,恐怕就算是我,也未必有胜他的把握。”
     我暗暗一惊,低头叹道:“他喝酒如喝水,武功想不废,怕是很难。”
     宫雪衣道:“修炼浮尘经,的确是不能饮酒。可能……是我多心了。”
     我淡淡笑道:“大哥就是习惯了操心。行了,那锦斓庄的事,我听你的就是。等孟廷飞回了云海,我交给他,也就了事了。以后任他们闹得天翻地覆,我也不管,好不好?”
     宫雪衣轻笑道:“你呀,说是不管,恐怕到时候,还是会管不住自己……”
     我扁扁嘴,笑嘻嘻道:“那有什么办法,谁让我有个武林盟主大哥呢?有人罩着,我自然也就胆大包天了。呵呵!”
     他无奈地轻笑,慢慢地坐回我身边,叹道:“好吧。随你。只是……明天我要离开云海。无垠,凡事要小心,你要记住,如果你要是出了什么事,我……”
     我一愣,问道:“你要离开?去哪儿?”
     他叹气道:“铁血门的事有些复杂,十五年前的灭门惨案迁涉事广,出乎我的意料。有消息传来褚复可能到了绵邑,我想去看看。另外,也顺便找孟廷飞商量,让他尽快找人来接手锦斓庄。”
     我只得叹道:“好吧。既然如此,你去办你的事,我保证乖乖的,决不惹事。”宫雪衣深深地望了我一眼,无言地笑了。
     第二天一早,宫雪衣便去了绵邑。我则往镜花小筑去看望娘。无瑕在镜花小筑的事,只有我们的人知道,外人并不知小筑内有一位年轻的小姐。却不知东方汐为何想去见娘,只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不让他知道无瑕的存在。进了院内,就见莲儿坐在树下做针线,一见我便笑道:“无垠小姐来了!”
     我笑道:“莲儿好能干呀,我娘可在?”
     莲儿站起身来,让我进了屋,方才轻声道:“姨娘在屋里呢,进来坐吧。”我进了屋,娘一见我就笑了,“死丫头,想起我了?”
     我笑道:“娘,干嘛一见我就骂我呀?我好心来看你,却不讨好!”
     娘笑道:“是,你是好心!怎么这么久才来一次?你当真很忙吗?”
     我撒娇道:“是啊,您不觉得我瘦了?”娘揽着我笑道:“瘦?我看你没怎么瘦嘛!老实说,今天来,是有事吧?”
     我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,道:“唉!真是的,好象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似的。既然这样,那我还是走了算了。”
     娘淡淡地笑道:“行了,死丫头,宫主已经差人来说过了。”
     我略略一愣,试探道:“既然大哥都说过了,那……娘,要不要见他?”
     娘沉了眼光,叹道:“他为何要见我?璃儿……已经死了四年。不见也罢。”
     我叹了一口气,道:“他可能也是一番好心,也许……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。这东藩之地,不是他想来就能来的,好不容易来了一次,娘……不如就见见,也无所谓。”
     娘沉默了半晌,叹道:“既然这样,那就见吧。只是无瑕……”
     我笑道:“你放心,无瑕姐姐我来安排。”
     娘没再说话,愁绪却已经染上眉梢。我暗暗有些不安,却只得极力压下。第二日,东方汐带了武吉武玄随我到了镜花小筑,下了车,我笑道:“方公子,实在不好意思,只能委屈你的随从在此等候,只你随我进去可好?”
     东方汐抬起头来打量一下,说道:“好。严老板前面带路。”
     武吉武玄面有不安,叹道:“爷!”他轻轻扬了扬手,二人无奈,只得在门前站住。我敲开门,沿着曲折的回廊缓缓前行。他只是跟在我身后,一言不发。进了前院,就见娘站在屋沿下,表情平静。他微微一怔,走上前去,施礼道:“岳母大人,一向可好?”
     娘看了他两眼,轻声叹道:“不敢当。我还好。你有心了。进来坐吧。”
     二个人进了屋,我去倒了茶进来,见他们只是坐着,也没有说话,只得轻笑道:“来喝口茶吧!方公子远来是客,请。”
     娘有几分诧异,却又释然道:“此处是东藩之地,你为何会来此地?”
     东方汐道:“我有要事来办,只是路过。偏巧遇到宫雪衣,才得知岳母大人在此安居。我这几年战事在身,朝中事务又繁杂,一直不得空来照顾岳母大人,实在是惭愧。”
     娘叹道:“你不必如此。你是个大人物,自然有大事要做。你为先夫平反,璃儿地下有知,也会感激你。”东方汐眼色微暗,却没有说话。娘叹道:“璃儿死了也有四年了吧。如今你已卸任归藩,总算功德圆满,不枉璃儿当初……一番苦心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微痛,只长长地叹气,却听娘苦笑道:“我也是活一日算一日,她临死之前跟子默说,要我一定好好活下去。倒是我……这个当娘的,对不住她……”
     东方汐叹息道:“岳母不必如此伤心。我今天来,就是想跟岳母商量,如果岳母愿意,我想接您回明都安置,颐养天年,可好?”
     我和娘都是一怔,却听他又道:“云海虽好,但毕竟你一人在此,多有不便。心璃……是我的妻子,如今她虽然不在了,我也应该替她尽这一份孝心。希望岳母大人不要推辞。”
     我连忙道:“方公子多虑了。干娘怎么会是一人在这儿,还有我跟大哥呢!”
     东方汐抬眼朝我看来,淡声道:“严老板与宫盟主的好意,在下十分感激。只不过……岳母是在下的家人,理应由在下来照顾。”
     我一怔,娘连忙道:“好了,谢谢你这么有心。只不过我在这里住习惯了。有无垠照顾,我也很安心。你的好意,我心领了。只是……璃儿已经不在,我……也没有什么指望,只想安安静静在这里过完下半辈子,就成了。”说到这里,娘已经两眼含泪,似有哽咽之意。我心头一酸,连忙走到她身边,揽着她轻声哄道:“娘,你这是怎么了,不是还有我呢!我就是你的女儿,会一辈子照顾你!”
     娘抬起头来望着我,轻轻拭了泪,笑道:“好孩子,我知道你是为我好。这些年,亏得有你,不然……娘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过了。”
     东方汐望着我叹息道:“既然如此,在下就不强求了。严老板,在下以后每年会遣人送来安家费用,就只有劳烦你多多费心了。”

第25章 病人


     我与娘闻言都是一愣,正欲开口拒绝,却听他又道:“我既然不能近身侍奉,总应该尽一点心意,希望岳母大人千万不要推辞。”

     娘抬眼朝我看来,似乎犹豫不决。我只得笑道:“既然方公子有心,娘就不必推辞了。只是方公子这般为您打算,当真是难得啊。”
     娘垂下眼光,轻声道:“你费心了。璃儿嫁了你,也不算后悔。”
     他怔了怔,突然站起身来,说道:“岳母好好休息,在下告辞了。以后若有机会,我自会再来。”
     娘起身相送,我只得送他出门。他脸色泛白,眉头深锁,沿着曲折的回廊默默前行。忽然间叹息一声,说道:“严老板,你对你娘,倒是很好。”
     我小心笑道:“那是自然。小女子也是自幼丧母,难得又与干娘如此投缘,干娘待小女子犹如亲生,我自当尽心侍奉。”
     他淡淡道:“这镜花小筑,就岳母一人居住?”
     我笑道:“哦,除了娘,还有辛姐和柴叔夫妇,做些杂事。我隔三差五,也会过来瞧瞧。”
     他看了我一眼,问道:“碧叶呢?”
     我略略一惊,故作不解道:“方公子说的碧叶,是指什么人?”
     他敛了眼光,没再说话。我不敢再问,两个人出了门,见武吉武玄站在门口,面有忧虑。见我们出来,仿佛才松了一口气。他们如此紧张,倒让我有了一丝疑惑。坐车回了风月楼,一路无话。
     傍晚时分我仍有些不放心,让于恒驾了车到锦斓庄叫上念珠往镜花小筑去。一进门,就见辛姐心事重重地站在回廊边上,心中一怔,连忙上前问道:“辛姐!怎么了?”
     辛姐叹气道:“无垠小姐,大小姐她……今天吃了药,全吐了……这可怎么办啊?”
     我一惊,急忙往西屋奔去。一进门,就见无瑕坐在床边咳个不停,莲儿在一旁焦急地轻拍她的背,连声道:“小姐!你好些没?”
     我上前抓住她的手,急道:“姐姐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?可要我请原玑过来?”
     无瑕摆手喘道:“不用!不用。我没事。”我急得无法,只得叫道:“莲儿,快去拿参片来。”莲儿应声去了,我才又说道:“姐姐这是怎么了,前几天还好好的,今天怎么就突然这般难受?”
     无瑕笑得苦涩,只是喘匀了气,软软地靠在床头,叹道:“没什么。可能……我想得太多了。唉,我这样的身子,活不活都是一样。”
     我急道:“姐姐说的是什么话?!你好不容易有了今天,为何要如此轻易地放弃?”
     无瑕闭了闭眼,叹道:“无垠,你不必这样激我。其实我一直常常在想,如果当初子言没有替我挡下那一掌,我就那样死了,是不是更好一些?”
     我一愣,轻斥道:“姐姐这是何苦?牺牲了那么多,不就是为了能让你自由?为何现在却来说这些丧气话?!”
     无瑕木然道:“丧气?我还有气可丧吗?这些年我是逃脱了那个大牢笼,可是我活着又有什么用?今天……他来了,是吗?”我怔住,不知说什么,却听她又道:“璃儿虽然死了,可他心里还是记着她。我纵然活着,但他的心里,却永远不会有我。这样活着,还有什么意思?我真的好羡慕璃儿,我如果能有她一半的幸运,就算是死了,又有什么遗憾?”
     我的心抽动了几下,突然哽住了喉咙。无瑕却是笑道:“瞧我,又跟你瞎扯了。算了,我自己的身子,我心里清楚。我只是在想,如果当初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宠爱过我,那有多好!”
     我吸了一口气,沉默无言,只是忧伤地看着她。她自从在宫中受过大伤之后,身子就一直不得好,可是有什么伤,比得上内心深处被撕裂的痛苦?只有深深爱过的人,才会明白那种痛苦足以令人发疯。这些年来,她一直压抑得这么辛苦,真的让我都禁不住要怀疑,当初费尽心思把她救出来,是不是做错了?
     她见我只是望着她不说话,却又淡淡笑道:“我又说傻话了?别在意。无垠,若哪一天我死了,你就把我葬在璃儿的身旁好不好?我想……我们姐妹俩能经常在一块说说话。就象小时候一样……”
     我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,抱住她哭道:“好姐姐,你不会死!你一定要活着,好好活着!你答应我!!!”
     无瑕愣住,却禁不住湿了眼眶,轻轻抚上我的头发,叹道:“无垠,你别哭。我懂你的心。你放心,我不会轻易……放弃。不为我自己,为你们这么多人,为这份心,我也不会。”
     我忍住了眼泪,努力浮出一个微笑,叹道:“是。姐姐,你相信我,人只有活着,才会有希望。你相信我。”
     她无言地望着我,眼光慢慢地恢复了平淡,我见她神色已经疲惫,唤了莲儿来服侍她歇下了,出了门,见念珠站在院子里,神色竟有几分哀伤。我轻声道:“这几天你就在这儿住下吧,我已经答应了大哥,把锦斓庄交给天下丰源。以后他们的事,一概不再管。等孟廷飞派人来接手,你再过去作个交待。”
     念珠垂下眼光,叹道:“好。”我望了她半晌,忍不住问道:“念珠,你……在想什么?”
     她抬起头来,轻声道:“我想起了小姐。我们来了东藩这么久,一次都没能回去看她。不知道她……会不会怪我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微颤,连忙笑道:“傻丫头,她不会怪你的。如果她知道你把她娘照顾得这么好,一定会感激你的。”
     念珠低下了头,叹道:“是吗?当初我说,就算是刀山火海,我也一定随她去。可是……”
     我上前握住她的手,叹道:“她心里定然明白你的心。你何苦执着于此?”我见她低头不语,故作轻笑道:“好啦!赶明儿让娘给你寻一门好亲,念珠有了家,日子就会越过越好!”
     她不禁红了脸,啐道:“去!无垠姐就知道拿我开心!我……现在这个样子,哪有人要?”
     我笑道:“谁说没人要?!我们念珠生得这么好看,人又能干,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排队等着要呢?!”
     她甩开我的手,跺跺脚叫道:“你!我不跟你说了!”我望着她快步进了屋,不由得叹了一口气,这些年真是难为她,是该为她好好打算一下才是。
     在镜花小筑里上上下下安顿好,我这才和于恒出门回风月楼。刚刚出了大门,就见东方汐站在门前,冷冷地看着我们。我吃了一惊,连忙四下打量,却并不见武玄武吉,只得笑道:“方公子怎么在这儿?”
     他站在原地没动,清冷的月光照在他黑色的身影上,分外地冷魅幽深。我心中微凛,犹豫了一下,只得走上前去,问道:“方公子可又是来看娘的?可是现在天色已晚,娘已经歇下了。”
     他双眸微动,说道:“哦?碧叶呢?”
     我一惊,连忙道:“方公子说的碧叶……”
     他冷笑道:“那我换个称呼,念珠呢?”
     我只得浅笑道:“原来方公子是问念珠啊,她今天是回来了,我想着反正那锦斓庄就要交给天下丰源,她也不必在那儿,就让她回来了。怎么了?”
     他看了我一眼,状似无意,却冷声道:“是吗?那这镜花小筑里有什么人需要常年服药?你可别说是我的岳母大人?!”
     我心中一惊,连忙道:“方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     他轻哼了一声,冷声道:“我是什么意思需要解释吗?严老板,镜花小筑内有玄水阵相护,住了五个人,我说得可对?”
     
     我叹了一口气,只得轻声道:“以方公子的聪明,小女子也知道这件事迟早是瞒不过你的眼睛,不过。。。这静花小筑里的人,我想除了我娘,其他的人,你都没有必要见。”

     他眼光一凛,直直地盯着我,冷冷道:“你说没必要见我就不能见?笑话!她是谁?”
     我淡淡地笑道:“小女子怎么敢替方公子做主?只不过,有些人,相见不如不见,方公子何必要苦苦相逼?”
     他脸色忽变,已经有些泛白,只声道:“什么叫。。。相见不如不见?若是本王。。。我一定要见呢?”
     我低了头,叹道:“你既然知道它长年需要服药,就应该明白,她的身子不好。在这云海,除了这里头的人,大哥、文玑、子恒以外,没有人知道这里有她那么一号人。你又何必。。。”
     他双眸微眯,声音的不平静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:“她。。。是什么病?”
     我叹道:“她曾经中过毒,受过伤,心脉受损十分严重。凌霄宫已经倾尽全力,才保住了她的性命。她虽然活到今天,却。。。苦不堪言。”
     他一怔,问道:“她是?你最好跟我说实话。我不喜欢打哑谜。”
     我抬起头看他,只是平淡道:“别去打扰她。让她过点安静的日子吧。以方公子和我干娘的关系,小女子相信你订不会与她为难。”
    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没再说话。站了一会儿,转身走了。我这才松了口气,与子恒回风月楼。虽然心头仍有些不安,但连续两天,相安无事,也就略略放下心来。这天在小阁内坐了一会儿,觉得有些闷,就沿着湖边慢慢地散步。刚走过拐弯处,忽然见到东方汐站在湖边,心中一愣,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招呼,却见前边径直走过来一个人,我心头一跳,我连忙闪到一旁。
     那人走到东方汐跟前,方才笑道:“原来你在这里,武吉武玄呢?不是一直不离身的吗?”
     我心中微动,悄悄地探出头去瞥了一眼,那人生了一张漂亮的娃娃脸,一脸的温和和无害,竟然是曲方舟!我吃了一惊,不知他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,只得凝注气息,静静地倾听。
     东方汐道:“你怎么耽搁这么久?”
     曲方舟道:“唉,我的王爷,我已经招之即来了,你还要挑剔!”
     东方汐道:“我姓方。”
     曲方舟道:“是,方公子,你这么急找我来干什么?”
     东方汐道:“你不是一直想见那个破了你九曲分岭阵的人吗?”
     曲方舟道:“什么?你找到她了?”
     东方汐道:“不错。不过。。。你要帮我一个忙。”
     曲方舟道:“说吧,要我帮你什么?”
     东方汐道:“我要你帮我去看一个人,到底是什么病。”
     曲方舟道:“看病?有什么病人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,竟然把我从空灵们叫到这里来?”
     东方汐道:“这个。。。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是谁!只是她病得不轻,天底下除了你回春公子,我还能请谁来?不过你若是治不好她,这个名号可算是白叫了!“
     过了一会儿,没再听到有人说话,我探出头去张望,二人的身影已然不见。我吃了一惊,赶紧回到风月楼,直往厨房走去。刚刚走近前院,就见东方汐站在院中,连忙走上前去,笑道:"方公子怎么在这儿?”
     东方汐看了我一眼,淡淡道:“严老板,我有个朋友来了,麻烦你安排一间上房给他。”
     我暗自叹息,我这风月楼这几天的生意还真是好得不得了啊,却只得笑道:“没问题。小女子这就去安排,不知你那位朋友。。。”
     厨房内突然砰地一声响,我吓了一跳,只见无盐气呼呼地冲了出来,头也没抬,直往后院走去。我呆了一呆,却见曲方舟一脸无奈地走了出来,叹道:“四年没见,她的脾气倒是有增无减!”
     东方汐道:“吃了闭门羹?“
     曲方舟呵呵笑道;”有什么奇怪?她又不是一般女人!”说着,意味深长地朝后院看去。
     东方汐暗笑了一下,却没说话。我看了半晌,心中已经了然,禁不住笑道:“这位公子怎么称呼?你以前就认识无盐?”
     曲方舟这才发现我的存在,双眼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,笑道:“在下曲方舟。无盐?你是说她现在叫无盐?敢问姑娘如何称呼?”
     东方汐慢慢道:“这位是风月楼的老板,宫雪衣的义妹,严无垠。无盐如今是风月楼的厨娘,厨艺不输给武功。你不知道了吧?严老板,这就是我说的朋友,他要在这里住下。劳烦你安排一下了。”
     我吞了吞口水,只得笑道:“欢迎之至。不知道。。。曲公子,要住多久?”
     曲方舟道:“住多久阿?这个。。。可能三天,也可能三年。呵呵,我也不知道。”
     我一愣,探问道:“啊?曲公子的意思是。。。”
     东方汐道:“严老板,回春公子的名声,想必你也是知道的。“
     我笑道:“当然,江湖上谁人不知回春公子医术高明,无人能及,连大哥也是佩服不已的,今日得见,是小女子的荣幸。”
     曲方舟轻笑道;“啊?是吗?连武林盟主都会佩服我?呵呵,太抬举在下了。”
     东方汐道:“既然严老板也知道他的本事,就应该明白我请他来的目的。废话也不多说,严老板按排一下吧。”
     我皱了皱眉,叹道:“请方公子见谅,我家小姐从不见外客,多谢方公子和回春公子的好意了。只怕我做不了这个主。”
     东方汐眸光一冷,沉声道:“严老板这是何意?如果你做不了这个主,就找一个能做主的人来跟我说,如何?”我皱紧了眉,心中仍在犹疑,却听他又道:“宫雪衣去了绵邑,三五天回不来,这里不是你做主,是谁做主?严老板何必跟在下说这种推托之辞?在下是一番好意,不会与静花小筑里的人为难。”
     我心头一跳,觉得像他这样的人,你越是掩饰,恐怕越会适得其反。如果我不让他去见无暇,他恐怕更不会轻易罢休。只是。。。让他见了,以后,难免会有后患。想了半晌,只得叹道:“既然如此,小女子回静花小筑区和干娘商量商量,如若她们统一,小女子就为两位公子安排。”
     东方汐收了眼色,转身上了楼。我叹了一口气,忽听曲方舟道:“严老板别介意,我这个师弟就这个脾气,不过他没什么恶意。你不知道,四年前他老婆死了以后,他的性子就越发冷漠古怪,不过你放心,他并非什么恶毒之人,不会对你的亲人不利。”
     我怔住了,只得笑道:“这个。。。我明白,多谢曲公子提醒。”
     过了一会儿,忽听他轻快地笑道:“无盐。。。厨艺真的很好?”
冬儿妈妈

初中毕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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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心活力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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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7-11-08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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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城区

Medal No.11

第28章 少主



     清晨的云海,安静异常。如往常一样,一大早起来开了门,我正在大堂内巡视,忽然进来一男一女。子恒见了连忙上前招呼道:“客官这么早?要吃饭吗?”

     我转眼望去,那男子英气勃勃,表情冷峻,长发束在脑后,一身浅灰色的衣衫,身材挺拔,像是习武之人。女子则是一身水蓝的衣裙,眉目清秀,温柔可人。我心中一惊,是她!她怎么会出现在云海?
     只见二人缓缓地走到桌前坐下,那男子方道:“小二哥,先帮我们弄几个清淡的小菜来。”子恒应声去了,他这才转过头来望着她,眼光无比地温柔,轻声道:“你累不累?要不要在这里先歇一歇?”
     那女子微微笑道:“我不累。没关系的。吃过东西我们就去龙湖看看,可好?”男子笑了笑,面部冷硬的线条突然变得柔和,这种表情,可能普天之下,只有那女子才有权享用吧。我心中不免微微一动,正要走过去,忽见东方汐与曲方舟走了进来,四人一见之下,都是一愣。只听东方汐冷冷道:“禇复,四年未见,想不到你居然会出现在这里?”
     我心头一跳,禇复?宫雪衣不是一直在找他吗?为何他却突然出现在云海?却见禇复紧紧揽着自己的妻子,满脸戒备,盯着东方汐,却没有说话。
     东方汐的眼光一直在他妻子的脸上来回地打量,她脸色突然变白,神色极端不安。我暗叫不好,她跟了禇复,恐怕是私奔出来,如今被东方汐撞见,定然会惹来麻烦。却听禇复不快道:“明南王,你一直盯着我的妻子看,恐怕有违君子之仪!”
     东方汐冷冷一笑道:“哦?她是你的妻子?不知道易家大小姐何时许配给了禇将军?本王怎么没有听说?易佩在百花宴上拒绝本王,可是为了他?”
     易佩一张脸已是雪白,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,平静道:“不错。小女子早已发下重誓,此生非他不嫁。请明南王恕罪了。”说着她一双明眸朝禇复望去,神色竟然沉着温柔,令我心中深深叹息。
     东方汐冷冷道:“哼,想不到你倒是个痴情女子,禇复,赫连越可是你所害?”
     禇复眼光一暗,叹道:“世人都以为是我害了天威将军,哼哼,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。我管不着。只是想不到聪明如明南王,竟然也会为这样的问题!我若想害他,何必等到上了战场?”
     东方汐冷笑道:“你无害他之举,却有害他之心!我说得可对?”
     禇复微微一怔,半晌叹道:“不错!当初我进天威将军府,的确是另有目的。不过……”说到此,他不禁朝易佩望去,眼光中突然生出几许柔情,轻声道:“不过我已经答应了佩儿,从此以后,再不理任何江湖恩怨,只与她……逍遥一世,快意人生。”
     易佩脸色微变,双眼似有泪光。东方汐神色一变,心思仿佛瞬间恍惚。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,白衣飘飘,神色自若,竟是宫雪衣。他淡淡笑道:“想不到我小小的一个风月楼,今日竟然来了这么多的大人物!雪衣真是失敬了。各位远道而来都是客,不如给在下一个面子坐下来喝一杯水酒,化干戈为玉帛,如何?”
     禇复看着宫雪衣道:“宫盟主盛情相邀,在下本不该随意拒绝。只是,宫盟主一直追查在下的行踪,从凡中到绵邑,如今又到了云海,却不知是为何?”
     宫雪衣微微笑道:“我就知道以禇将军的精明,不可能不知道在下在找你。既然你已然明了,在下也不打哑谜了。不如到楼上就坐,容在下将事情仔细地讲个清楚?”
     禇复沉思半晌,神色不定地望着易佩,却听易佩淡淡笑道:“复,宫盟主为人坦荡,天下皆知,他既然有事与你相商,不如就听他的吧。”禇复只得叹道:“那好吧。”说完,牵着易佩的手,慢慢往楼上走去。宫雪衣转过头来朝我望了一眼,轻声道:“无垠,风月楼照常做生意,你让文玑留意些,别让人上二楼来,知道吗?”
     我点了点头,他也转身上了楼。我这才回过头来,竟见东方汐怔怔地望着上楼的禇复与易佩的身影,忽然低下眼光,神色黯然。曲方舟禁不住走到他身旁,轻声叹道:“又在想她了?你这是何苦?”
     东方汐神色一顿,突然快步走了出去。曲方舟望着他的背影,竟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我呆了一呆,却被一人握住了手,转眼一瞧,原来是无盐。她只是看我,欲言又止。我连忙笑道:“干吗?还不快去炒菜?今天大哥要请客了,我们又要下血本才行了。”
     她轻声道:“那禇复身手不凡,很可能就是铁血门正在四处寻找的少主!”
     我惊道:“他就是少主?”
     我让子恒守在二楼楼道口,不让外人上楼,这才端了酒菜上去。宫雪衣与禇复、易佩坐在雅间内,正对着龙湖。
     宫雪衣浅笑道:“禇将军三年前突然失踪,惹来众人猜测纷纷,如今却为何出现在云海?”
     禇复叹道:“我也不是什么禇将军了。宫盟主不必如此客气。当年天威将军遭人暗算战死,我……已经决意从此不再过问军中任何事。如今只有一个平平凡凡的从人宗,没有禇复。”
     我与宫雪衣皆是一愣,宫雪衣叹道:“当年从付今创建铁血门,短短十年,便崛起东藩,只是十五年前,铁血门突然被人灭门,却不知是为何?”
     禇复,从人宗沉声道:“这是家门之恨,就请宫盟主不必多问了。”
     宫雪衣轻叹一声,道:“既然如此,雪衣也不便再问。不过,请恕在下多问一句,难道从公子当真就愿意放开所有仇恨,再不管这江湖之事?”
     从人宗脸色一沉,抬眼望向宫雪衣,沉声道:“是。”
     二人镇定相视,脸色无比平静。我忍不住朝易佩望去,她眼光轻柔,一直在从人宗的神色间打量,似乎已经得到了一种肯定,嘴角微微地露出满足的笑意。我暗暗叹息,也只有她这般聪慧灵秀的女子,才能将钢铁化为绕指柔吧。看从人宗待她那般紧张,两个人的感情真是好得令人欣羡!人生一世,能得如此真心相爱之人,真是夫复何求?
     我慢慢地站起身来,轻叹道:“几位慢慢聊,小女子失陪了。有什么需要就唤子恒来。”
     下了楼来,忽见铁忻离领了一个人进了院门来。那男子四十多岁的年纪,瘦脸清癯,眼有精光,乍一见我,面露惊色,顿时怔住。铁忻离连忙道:“严老板,这位是我们铁血门的莫长老,来此寻找少主。莫长老,这位是风月楼的严老板。”
     我淡淡笑道:“欢迎,莫长老光临风月楼,小女子不胜荣幸。”
     他一脸惊疑不定,只是反复地打量我,半晌方才叹道:“严老板,有礼了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一动,笑道:“莫长老可是要找从公子?他就在楼上,让小女子带你去,可好?”
     他怔然道:“好,有劳严老板。”
     我不再说话,转身往楼上走。一进雅间,莫长老见了从人宗,纳头便拜,口中道:“属下参见少主。”
     从人宗轻叹一声,道:“你起来吧。我不是说过,我不是什么少主,这铁血门有你就行了,你又何必……”
     莫长老连声道:“少主何出此言?当年门住临死之前,千叮咛万嘱咐,一定要属下寻回少主,重振铁血门,为何如今,万事具备,少主却是这般态度?”
     从人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,道:“哦?万事具备?要怎样?去寻仇?你还想怎样?想让更多的人去送死吗?”
     众人见他突然发了火,都是一愣。莫长老神色惶然,竟已有几分哀凄之色。宫雪衣叹道:“唉!难得从公子竟然有如此胸怀,为门下弟子隐忍至此,真是令雪衣佩服。”
     那莫长老脸色忽变,却突然身子一拧,忽地向易佩抓去。我大吃一惊,却见宫雪衣身形更快,已经挡在易佩跟前,双手轻轻一托,将莫长老双臂制住,这一招看似平常,却是迅疾无比,转眼间已将莫长老的攻势化为乌有。莫长老脸色骤变,却见宫雪衣平和依旧,轻声笑道:“莫长老这是何必?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下手,恐怕不是君子所为。”
     几乎是同时,从人宗已经拉着易佩闪到一旁,怒声道:“莫轻闲!你干什么?”
     莫轻闲垂下头去,怆然叹道:“从门主,属下……真是有负于你啊!”
     我忍不住说道:“莫长老这是何苦?从公子不愿意再看到铁血门中弟子血流成河,实则是为你们好,你为何还这般想不开?”
     莫轻闲怒目而视,大声道:“我铁血门的事,与你有何相干?想当初,从门住创建铁血门,整个东藩之地,谁敢与之争锋?我铁血门人,论武艺,论品行,哪一样不值得人称道?可是……就为了一匹天丝锦,竟然招来灭门之祸!”
     我闻言大惊,忍不住朝宫雪衣望去,他也是脸露惊异,却并没有发话。只听那莫轻闲道:“我门中弟子,不论老幼,被那赫连越皆尽扑杀,可怜……”说到此,他竟然语气哽咽,说不下去了。
     只听见从人宗叹道:“莫长老,你别说了。赫连越已死,一切……都已经成云烟。”
     莫轻闲咬牙道:“赫连越是该死,可是那个挑拨铁血门与孟家关系,去找赫连越借兵的人,更是该死!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!难道少主就甘心让他逍遥法外?”
     众人又是一惊,从人宗脸色已经铁青,不发一言。
     莫轻闲又道:“那个人是谁,想必少主已经知道。否则少主怎么可能那样轻易让赫连越去送死?”
     从人宗沉了眼,半晌方道:“那又如何?去杀了他全家?然后让辽东王与孟家再来灭一次铁血门?”
     莫轻闲浑身一震,却是颓然跌坐在椅子上,又怒又悲,满脸不甘。众人都看得不忍,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。
     忽然,易佩慢慢地向莫轻闲走去,从人宗一怔,想拉住他,她只是微微一笑,轻轻摇了摇头,走到莫轻闲跟前,众人都是一愣,却听她柔声道:“莫长老,若是从人宗回了铁血门,你可愿意听他调遣?”
     莫轻闲一怔,硬声道:“那是自然。少主做了门主,属下……自当遵从门主号令。”
     易佩微微一笑,望着从人宗道:“好。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。往后……若是有背门主号令,又该如何?”
     莫轻闲正色道:“有背门主号令,自当以门规处置!”
     从人宗一怔,走上前去拉着易佩,疑道:“佩儿,你想做什么?你该不会是……”
     易佩叹道:“你是铁血门的少主,这是事实,何必逃避?如果你当真放下一切不管,那如何对得起你父亲在天之灵?你回铁血门吧。你回去,好好约束自己的门人,将他们引正道,可能才是你最应该做的事。‘
     从人宗愣住,脸色阴晴不定。宫雪衣叹息道:“从夫人如此深明大义,真是令雪衣佩服!”
     易佩轻笑道:“宫盟主过奖了,易佩只不过是不想再有太多的人受这段旧怨的煎熬。复,我跟你走出家门的那一刻,就已经打定了主意,这一辈子,不管你去哪儿,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。所以,你回铁血门吧,我跟你一起回去。”
     从人宗叹息一声,将她揽进怀中,轻轻抚上她的发丝,叹道:“你……唉!好吧。”
     两个人只是相视相拥,似乎心意已经相通。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。我悄悄地拉了拉宫雪衣,示意大家出去。莫轻闲也暗了颜色,慢慢地出了门。
     进了院子,莫轻闲拱手道:“在下还有事在身,要先告辞了。劳烦宫盟主为在下转告门主,在下去召集铁血门人到云海来拜见门主,再听门主号令。”
     宫雪衣道:“好。请。”
     莫轻闲转眼看了看铁忻离,道:“你留下吧,门主有什么吩咐,你照办就是。”
     铁忻离怔了怔,只得恭敬道:“是。属下遵命。”
     莫轻闲转身往外走去,快出门口时,他突然转过身来望着我道:“请恕在下冒昧,不知严老板……与宫盟主,是何关系?”
     我一愣,却听宫雪衣笑道:“哦,她是雪衣的义妹。也是这风月楼的老板。”
     他脸色微变,随即释然道:“原来如此。莫某多有冒犯了。请。”
     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,宫雪衣方道:“这个莫轻闲,倒是忠心无比,只是可惜,过于纠缠在前尘恩怨里,恐怕以后……还会生出事端。”
     从人宗与易佩在风月楼里住下了,等待莫轻闲将门下弟子召齐,再回铁血门总部。东方汐几天来仍然早出晚归,不管遇见谁,都是视而不见。他与从人宗都互有顾忌,加上宫雪衣在此坐镇,也暂时算是相安无事。
     每天清晨傍晚,总是能看到从人宗与易佩在湖边漫步。从人宗眸光温和,轻轻地牵着易佩的手,安静得让人无法想象得出,他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之人。我心中叹息,易佩当初不顾一切,选择与他相守,这份勇气也不输给从人宗放下一切的决心吧。也许人世间,只有真正有勇气来面对一切困难磨练的人,才能得到真爱。
     我还是一切照常,这天在小阁里坐着休息,却见一叶小舟慢慢地驶过来,船头上站着一个黄衫丫头,生得眉清目秀,正目不转睛地打量我。我忍不住瞧了她两眼,她微微一笑,大声道:“请问,阁下可是风月楼的严老板?”
     我略略一愣,连忙笑道:“正是。请问姑娘是……?”
     她当即指挥着小舟靠了岸,跳下船来,我见她步履轻盈,仿佛不像是平常丫头,突然有了戒心。她慢慢地走到跟前来,递过一张绘着兰花的拜帖,福身笑道:“奴婢常玉,给严老板请安。奴婢是丽水园的丫头,我家主子想请严老板到丽水园一叙,请严老板赏脸。”
     我怔住,不由得问道:“你家主子?可是孟廷飞?”
     常玉笑眯眯地说道:“严老板去了就知道了。”
     这丫头这般模样,究竟是何意?当下淡淡道:“好,既然是孟爷相邀,我自当前往。”
     她面露喜色,连忙站起身来,躬身道:“严老板请跟我来。”我随她乘船进了丽水圆,一路有人来迎接,却没有半分声音,心中不由得暗暗纳罕。这孟府的阵仗,倒不像是普通的大户人家,府中之人训练有素,可与宫中相比。绕来绕去地走了约有一刻钟,便进了一个小园子,园内布置简单,花草相间,十分清幽。
     刚刚站定,就听引路的丫头道:“严老板请稍坐。”
     不一会儿就听见钗环脆响,一个女子走了进来。她生得明媚娇艳,十分动人。见了我便笑道:“严老板有礼了。”
     我有些疑惑不解,她轻叹道:“严老板不认识我,倒也不奇怪。只是绮兰却已经听过太多有关严老板的事情,心中早已经将严老板当成一个朋友了。希望您不要见怪。廷飞……时常在我面前提起你,我这次来云海,就特地请严老板来坐坐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一动,轻笑道:“哦?不知小女子有何德何能,让夫人如此挂心?”
     绮兰道:“让严老板见笑了。我跟了廷飞八年,虽然在府中说不上什么话,可他的心思,我还是懂的。他待你……如此特别,是以前从未有过的。”
     我脸色一沉,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。原来她是孟廷飞的侍妾,如今得知孟廷飞倾心于我,自然是有些介意,所以才会特地跑来试探虚实,当下心头竟然忍不住微微一冷,道:“多谢绮夫人的好意。不过在下可能会让绮夫人失望了。”
     她微微一征,旋即笑道:“我知道严老板必定与我们这等俗人是不同的,只不过,小女子偏偏是个心胸狭窄之人,此生最恨的就是男子三妻四妾!所以,你大可不必担心!小女子绝对没有与人抢丈夫的念头!”
     她面色惊惶,欲言又止,我不再迟疑,迈补往园外走,赫然见到孟廷飞站在园子门口,一脸阴沉。我心头一跳,他几时来的?刚才只固着和那两个难缠的女人说话,竟然没注意到有人过来,真是该死!不知道他听了多久?不过真样也好,总算让他明白了我的想法,免得说不清楚。
     孟廷飞看了我一眼,慢慢地走到绮兰跟前,绮兰连忙笑道:“相公辛苦了,可要我去准备热水?”
     孟廷飞看了她一眼,冷冷道:“不必了。你下去。”
     绮兰脸色一白,只得应了一声“是”。不一会了,园子里的人居然都消失得干干净净。我心中一冷,连忙道:“我也要回去了,你刚到,有什么事,改天再说吧。”
     他没有答话,只是走到我跟前,忽然一把抓住我,疾步往外走去。我吃了一惊,连声问道:“廷飞!你带我去哪里?”
     孟廷飞一言不发,抓着我疾步飞走,我有点跟不上他的脚步,止不住地喘气,好不容易到了湖边,他才停下了脚步,四下张望。我连声道:“你……你干吗走得那么快?想累死我啊?”
     他转脸朝我望来,神色复杂,竟然欲言又止,脸色阴沉不定。过了半晌,方才问道:“你几时来的丽水园?”
     我抚胸叹道:“下午啊,你那位绮夫人,盛情相邀,不来不行啊。”说着,我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一眼,他果然脸色一变,硬声道:“绮兰跟了我八年,在府里虽然地位不高,也算得上是个主子。平时里她还是温柔贤淑,又有了清晖,我才会事事都由着她去。”
     我心中微沉,笑道:“不错啊,我看她长得漂亮,性子也好,挺适合你的。你也该对她好一点儿。”
     他眼光暗沉,一眨不眨地盯着我,忽然抓过我的手,面色阴沉。我心中微微不安,只得说道:“你先放开我。”
     他叹道:“我不想放。真的不想放。无垠。。。"
     我皱了皱眉,微微气道:“你是怎么回事?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吗?你何必非要让我们之间的关系,变得这么难堪?”
     他眼光凛凛,气道:“难堪?无垠这是什么话?我让你难堪了吗?这些日子里来,我天天想着你,为了让家里人能接受你,我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,做了多少事,好不容易父亲母亲都松了口,我高兴得不得了,一办完事,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云海,就是想见你,可是你倒好。。。”
     我用力甩开他的手,冷冷道:“有劳你如此费心了,不过你好像忘了一件事,我可从来没说,要跟你在一起!”
     他愣住,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,怒气顿生,大声道:“你当真会伤人心!你可是在笑我,做尽一切,结果却只是自作多情?”
     我微微一愣,心头微软,只得叹道:“你何必如此?以你的身份地位,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?我。。。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寡妇,你何必执著?”
     他怔了怔,走上前来突然将我抱住,眼光在我的脸上来回地流转,专注炽热,情意浓浓。只听见他轻声叹息道:
     “无垠。。。你说的没错,这世上什么样的女人没有,可我。。。为何却只想要你?”
     我不觉一呆,只说出个“你”字,就被他蓦地吻住。他的唇有些微凉,却是占有欲十足,根本容不得我抗拒。我吓了一跳,赶紧去推他,却被他紧紧地箍在怀中,动弹不得。挣扎了半天,他不仅纹丝未动,
     竟然越吻越深,欲罢不能,我几乎快喘不过气,心头又慌又乱,只得暗暗运气,照着惊鸿十八式中的“滑”字诀,左掌倏忽挣脱开来,想也没想,只照他的胸口一张拍去。
     只听见“砰”的一声,他应声倒地,手捂着胸口,一脸痛楚之色,额头上竟然渗出汗来。我呆了一呆,觉得自己这一掌仿佛没有使多大力气,怎么见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似的?一是惊疑难定,竟然忘了要走,只得看着他发楞。
     他抬起头来看我,一张脸竟然苍白无比,毫无血色,我暗暗一惊,连声道:“你怎么了?刚才。。。那一掌,没有使多大力啊?你可别装样子骗我!”
     他身子微颤,苦笑道:“我。。。骗你做什么?我这个人。。。身子原本就没多少用。你。。。方才那一掌若是打在平常人身上,当然不会有什么大碍,只不过,打在我这种人身上,恐怕就是天大的威胁了。。。”
     我吃了一惊,突然想起无盐曾说他心脉虽平,但是却很虚弱,是受过大伤的,如今看起来,好像不假。
     连忙将他扶起,在一旁坐了。担心道:“你没事吧?要不要我去唤人来?”
     他强自镇定,笑道:“不碍事。有你这么关心我,就算是再受一掌也无所谓。”我微微一僵,叹气道:
     “你。。。这又是何苦呢?当真不要我去唤人?”
     他低头叹道:“不用。我腰间有个荷包,里面有药,你拿出来,我服一粒就行。”
     我只得在他腰间摸出荷包来,取了药,喂他服下。他闭了眼,调匀了气息,脸色这才稍稍缓和。我松了一口气,微恼道:“还好,我的武功差,伤不到你,若是换了别人,你就没那么走运了。记住,以后别随便调戏良家妇女!”

     他忽地张开眼来,直直地看着我,用力将我扯进他的怀里,急声喝道:“你这个女人!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?别的女人,我没兴趣。我只要你!不管以后那个东阳郡主如何,绮兰如何,我。。。都只想要你。”

     我死命地挣脱,站起身道:“我虽然是个寡妇,可也不是什么拘于世俗之人,只不过,我从小就有个心愿,能与我白首偕老的人,绝对是只一心一意待我之人。我要的,是始终如一的感情,是此生唯一,相爱不疑!绝不是三妻四妾,与人共享一夫!”

     我转过身去望着他,眼光已经无比坚定,他脸色发白,显然有点难以接受,只是怔怔地看着我,没有说话。
     

[ 本帖最后由 dsqwyh 于 2010-2-10 17:25 编辑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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